好久没有见到这样和他嬉笑怒骂的素楝了,华璎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灵岛的清嘉古镇上。那时候的素楝,天真灵动,像是森林里最自由纯洁的小鹿。
“不要担心我,我没事。”华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微弱。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已经再无法支撑一步。于是他最后的知觉,便停留在素楝和昭月的惊呼声。
昭月虽然不知华璎刚刚用的是什么功法,但是知道他来自于妖界,和仙界不一样,便未曾多想。哪知道华璎用功之后,竟然虚弱至此。她和素楝废了很大劲儿,才将华璎带到虞梓的府上。
虞梓和华璎故人相见,自然感慨不已。繁忙危机之时,也没忘了吟诗抒感慨。直至昭月实在看不下去,才将虞梓众人驱逐,独自在房间为华璎运功疗伤。也是华璎运气好,昭月所修炼之水灵,正好与红河曲至热之毒相生相克。所以即便昭月也是灵力所剩无几,也可勉强保住华璎性命。
素楝守在房门之外,直至东方既白。她又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在这天地之间,她能为至亲至爱之人所做的实在有限。自从在天庭与阿婆再次相遇,她常常回忆起小的时候,那时的她真的是快乐的。而面对无数次的险境,她才知道了无能为力的感觉。她长到如今,才终于理解为何清嘉古镇上多寺庙,也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不顾生死也要去那熔金崖祈福。
素楝回过头看房间依旧亮着的烛光,将昭月的身影印在黄白色的窗户纸上。天渐渐亮了,那影子也渐渐变淡。
“唉!”她转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叹气,一低头看到那台阶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一丝青草意生机盎然。这王府穷的什么似的,长期缺乏打理,反而多了这些许野趣。她伸手,无意识间便要将那杂草移除,却听到一人急促的声音,“别,快别!”
素楝抬头一看,是个中年男子。或许是因为人间生活疲惫,又或许是因为岁月催人苍老,但素楝到现在也不能接受眼前之人,就是从前那个一身靓丽红衣,吃穿讲究,八抬大轿要上万蜃楼的虞梓。
在到达梧州之前,华璎告诉她虞梓当了王爷。
这算是哪门子王爷?胡子拉碴,眼下黑青,一身素衣,就只有那双眼睛,还能依稀看到青春时候的清亮。
但是他的确是虞梓。
他一开口,素楝就像中了符咒,她抬头看着这个中年男子,眼中有泪花。在这不算炎热的夏日清晨,她氤氲的眼前,如小时候张爷爷带着她去看的皮影戏一样,不断放映着和虞梓初遇的有趣经历,那些只有欢笑的日子啊,如今再没有了。
“庭草根自浅,造化无遗功。楝楝,别摘。”虞梓再一开口,素楝眼中的那一滴泪,便落了下来,沁入了那台阶缝隙里,正好落在那迎风而长的那株杂草之上。
是那个虞梓没错,那个立志要浪迹天涯以诗词闻名天下的“少年”。素楝想也没想,起身便奔赴向故人的怀抱,仿佛那里还带着灵岛清爽的海风气味儿。
虞梓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拍着素楝的背。能见到年少时的故友,此生何其有幸。
昭月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素楝和虞梓相拥在庭院,活像一对父女。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她略微知道虞梓和虞瑾他们一行人曾经有无数的牵扯和故事。素楝察觉到有人出来,这才放开虞梓,她不好意思的笑着抹了眼泪,这眼泪是在阿婆和华璎面前都未曾落下的。虞梓知道,在素楝心中,自己是最不设防的儿时好友,一切皆是往事所致。
“不知三殿下情况如何?”素楝小心翼翼地问道。素楝心中对于昭月的感情十分复杂,甚至在今日又多了一重羡慕:要是自己和昭月一样是个有本事的人一样就好了。
昭月忧心忡忡,“我也只能暂且保他魂灵不散而已。”昭月摊手有些无奈,“他体内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像是要控制他,又像是要撕裂他。所以即便他现在命是保住了,但是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昭月看着有些迷惑的素楝,耐心的解释道,“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那要怎么才能治好他?”素楝依旧很小心,她知道自己不为公主所喜,从前她不在乎,但是如今,她实在不想自己有任何不妥而触怒昭月。
“素楝姑娘不必如此小心,我自然会尽力。”她这话本是安慰,只是因为语气的严厉,倒像是责怪。素楝看着她,忍住要问的话。
“或许,虞将军可以一试。他身上所负仙蚩之力,是至阳至强之气,或许可以制服三殿下体内之毒。”昭月接着说道。
“大哥去了西华山,算日子也快回来了。”虞梓适时插话。
“有我在,保命七天应该不成问题。”昭月看着素楝,实在不忍心。此刻,连昭月自己也没弄清楚,为何要耗尽灵力去救华璎,或许是真的那种“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责任感,又或许不想让某人失望。但是就凭华璎此人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线生机。
“七天之内,大哥肯定会回来。”虞梓站在一旁,拍拍素楝的肩膀。
“哎呀,我饿了。找点吃的,王爷?”昭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有回头便出了院子。虞梓追在后面,不敢不好好招待这个“守护神”。但是他又放心不下素楝,一边走一边回头,“楝楝,你先去看看三殿下,我去给你也找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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