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攸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顾及到兰芯还在身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有点乞求的意味,“我们换个地方谈,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周婶是和父女俩一起出门的,不过她现在正在买菜,距离兰攸不远。郁双也许是老早就盯上他们了,朝着周婶的方向望了望,淡笑,“好啊。”
兰攸将兰芯交给了周婶,随后和郁双走到了一条巷子里。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怒目而视。
“追你。”郁双散漫地倚在墙上,“你瞧,我昨晚刚与你说过,赵泰就来找你谈话了。不出意外,他不会同意你与景阳的婚事,对吧?”
“要你管……!”兰攸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和郁双调转了位置,被束起双手压在墙面上,粗糙的砖块磨得他后背生疼,眼眶中顿时蓄了一汪泪水。
“真娇气。”郁双表明嫌弃,尾音却微微上扬,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的目光停留在兰攸的胸口,今天兰攸穿的不是旗袍,那儿遮得严严实实,但他控制不住地会想起昨天看见的春光。
“你是不是以为赵泰给了你一千块,你便能离开平京城,后半辈子生活无忧了?”郁双笑得嘲讽,“你还没有去过钱庄吧,去了你就该知道,他给你的票据是假的,根本兑不出一分钱。没拿到钱,与景阳的婚事也告吹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糟糕?”
兰攸胸口起伏,被压在墙面上不得动弹,“你放开我!”
郁双依言松手,眼尖的他瞥见兰攸迅速缩进衣袖的手腕上,被他捏得多了几道红痕。
真是够娇嫩的皮肤。
郁双心想。
周婶买完菜,和兰芯慢慢地往这边寻过来了,兰攸远远的听见兰芯喊爸爸的声音,他整理一下衣衫,抹去眼中的泪水,“我女儿在找我,我要走了。”
郁双没有拦他,反倒丢给他一块手帕,“眼睛都被你揉红了,用帕子擦擦吧。”
兰攸道了声谢。
郁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在周婶与兰芯即将看到他们两个时,终于开口:“我还是等你到十二点。如果考虑好的话,今晚穿着旗袍来见我。”
他减轻咬字的声调,徒增一分暧昧,“昨天的那套我就很喜欢。”
兰攸没有答话,却是揣了他的手帕匆匆离去。
郁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弯了弯唇角。
原本以为回国后的日子会很无聊,但他现在却是开始期待他们今晚见面的场景了。
兰攸从小巷子中走出,周婶和兰芯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兰芯挣开周婶的手,要去牵兰攸的手。
她和兰攸炫耀她的算数又进步了,方才和周婶买菜,账都是她算的,一次都没有算错。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兰攸替她擦去额上因小跑冒出的汗,心中叹息。
他再明白不过,眼前的平静生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海市蜃楼,除非他能找到完全让他与兰芯安定下来的避风港湾。
兰攸将抹上他眼泪的手帕洗干净,挂在院子里晾干。
丝绸质地的手帕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下坠,兰攸注意到时已有些微变形,夹子在手帕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兰攸懊恼,他应该铺平晾干才是。
晚上,哄睡了兰芯之后,兰攸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他的衣柜有许多旗袍,虽说如今常穿旗袍是因为景阳喜欢,但在景阳出现以前,他已经习惯了旗袍装扮。
他穿上旗袍就像罂粟成精,天生媚人,男人大多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时他需要牺牲一点色相来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他很少用这样的办法,在遇见能够携手一生的人之前,他不想随便地把自己交代出去。
可现状似乎不允许他再犹豫。
兰芯逐渐长大,他们日常所需的开销不可避免地增多,兰攸不愿再让兰芯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而他们能找到一处落脚的住宅已属不易。
周婶从厨房间出来,见到兰攸的装扮,微微诧异:“先生,你要出去?”
“嗯。”兰攸点头,“明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兰芯醒了后,你别告诉她我是晚上出去的。”
周婶不明缘由,还是应了。
她是受雇的佣人,想在这一行干的长久,要谨记的第一条就是面对主人家的事情少问多做。
她也知道兰攸有穿旗袍的习惯,并且为此特意留了一头长发,方便挽个发髻,配上旗袍不显突兀。
兰攸开门出去,背影渐渐融入黑夜,周婶在后面望着,莫名从中品出一丝寂寥。
郁双递给兰攸的那张房卡写着酒店的名字,名叫明香大酒店。
明香是郁双母亲的名字,这家酒店是明香的父亲在她十八岁时送她的成年礼物,那会还只是一家客栈,后面经历十几年的变化,最终改成了客源不断的高级酒店。
后来郁双成年时,明香便将这座酒店赠给了他。
兰攸拿着房卡刷开了门锁,心中还有几分忐忑。郁双刚洗完澡,披着一件浴袍,拿着毛巾擦头发。
见到站在门口的兰攸,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来了。”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已指向十点,恰好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然而郁双从海外回来时差没有完全倒过来,正想着若是兰攸再没动静他就睡了调调时差。
“随便坐吧。”郁双说,“是洗完澡来的吗?”
兰攸咬着嘴唇,“是的。”
低低的笑声从耳边传来,郁双控制不住,“真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