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显颐接过伞,对丫鬟吩咐道:“你上外边叫辆黄包车来吧,今日天闷得很,我想坐黄包车透透气。”
丫鬟迟疑地“啊”了一声。她家小姐娇贵得很,从小晒不了太阳,因而出门从不会乘黄包车。但她还是听话照做,赶忙跑到大街上找黄包车去。
江显颐用余光扫视四周,见门外没有小厮看守,边迅速往草丛的方向走去。
汪缘觉被闪现眼前的江显颐吓了一跳,尴尬地从倚靠的树干上起身,摁灭手上的烟头,打了个招呼:“江小姐,您好。”
“汪缘觉?你认得我?”江显颐秀眉轻挑,开门见山道,“这应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汪缘觉没料到对方会猜出自己的身份,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是在常安婚礼外远远见过她一眼。他隐去真相,闪烁其词:“我只是看您穿着,擅自推断的。这确实是我与您第一次碰面。”
江显颐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汪缘觉,在看到他脚下的一地烟头时不满地“啧”了一声。
“从你和小安姐谈恋爱起,我就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了。我还劝小安姐别犯傻,要是让她爸妈知道,肯定宁可毁了她后半生的幸福,也不会让她给常家蒙羞的。”江显颐的年纪比常安还要小个三岁,说话却半点都不客气,“现在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甚至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小安姐嫁给江显荣那个混蛋,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当自己躲得很好吗?其实我们在楼上一眼就能看见你。每次你出现,小安姐都会躲在窗帘后头哭。你既护不了她,当初又为何要招惹她,现在又来装什么深情?你都没有正事做的吗?”
小姑娘的一席话说的汪缘觉无地自容,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她谩骂。
“罢了,事已至此,你也就别再来惹小安姐心烦了。她看不见你,日子还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江显颐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匆忙道,“你快走吧。”
江显颐说完便转身就走,只是在快要走出树丛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去,终于软下心肠,将常安嘱托的话带给汪缘觉:“小安姐说,希望你往后能照顾好自己和母亲,再找个心爱之人,忘了她好好生活。”
她刚说完,前脚才踏出草地,后脚黄包车就停在了她跟前。
“小姐,您怎么在这呢?”在黄包车前头带路的丫头一个脚刹又跑了回来,殷勤地将江显颐收起的洋伞打开,“小姐快上车吧,我用伞给您挡着脸。”
江显颐打开手袋,掏钱递给黄包车夫:“我突然不想出门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这钱不用找了。”说罢便转身回了公馆。
常安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的场景,一只手不自觉地揪紧了窗帘。她紧紧盯着汪缘觉模糊的身影,想要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刻在脑海里。这或许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再见汪缘觉了。
其实她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般过得不好。她的丈夫嫌她没情调,对她不咸不淡,才与她磨合了没两天便过回他的旧日子去了,但她反而觉得轻松。刚成亲的一个月里,有二十来天都是显颐陪她在新房度过的。有知心人陪着说话,日子便也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看什么呢?”宿醉才醒的江显荣抓着头从卧房里走出,路过时顺手锁了套房的门。他醉醺醺地拥上常安,探头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却只看见了江显颐撑着把伞站在黄包车旁。
常安唰的一声拉上窗帘,吓得心砰砰直跳。在江显荣拥上来之前,她分明看到汪缘觉还隐蔽在树丛中未动,正透过枝桠与她对视。
“这丫头平常窗帘没拉严实就在那边吱哇乱叫,今天抽什么风,还叫上黄包车了。”江显荣不屑地数落了妹妹一通,将酒气全吐在了常安颈侧。
常安借着整理窗帘的动作,轻巧地躲开了江显荣亲密的动作。“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捂着心口,慌乱地想要逃开,却被江显荣一把拽住了。
“常安,不是我说你,都结婚这么久了就没必要装纯情了吧?一回两回是情趣,三番五次的就没意思了啊。”江显荣沉下脸,指着常安的鼻子道,“趁我现在对你还有兴趣,别给脸不要脸。你应该听说过,外面凡是跟了我的,我向来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我也愿意好好待你。但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去岳父家退货了。”
常安面如死灰地解着旗袍扣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江显荣鲜少着家,却恰好在她贪心地想要最后看一眼汪缘觉时,当着汪缘觉的面对她做出亲密之举。
就在她脱到只剩衬裙时,门外却响起了拧把手的声音。“小安姐,我回来了,你怎么锁门了啊?”
江显荣顿时没了兴致,将常安褪下的旗袍一把扔到她的脸上:“伺候不来丈夫就去找个窑姐儿学学,没见过你这么倒胃口的女人。”
他摔门而出,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江显颐一眼。
“脑子有病就去治,瞪着个牛眼给谁看?”江显颐不甘示弱,把门摔得比她哥还响。
直到看到常安只穿着件衬裙,头上还顶着她今日穿的旗袍时,江显颐才慌乱了起来。“小安姐,你怎么了?是江显荣欺负你了吗?我别吓我啊。”她将旗袍一把拽下,露出常安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我没事。”常安擦了把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江显荣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去叫姆妈来给你撑腰。”江显颐终归还是年纪小,出了事便只知道找大人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