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棠虽然长大了几岁,可还是最怕金朝突如其来的抽背。他转着眼珠子,想着怎么赖掉今天的背诵。
“元宝,我们别等胡叔了,天太热了,我想去看电影,吃棒冰,好不好?”沈满棠故意挥着手扇风,还学狗似的吐着舌头喘气。
最后虽然还未入夏,可下过一场雨后确实有些闷热,加上蚊子开始进入繁殖高峰期了,总站在校门外等司机也不是个办法。
金朝想了想,收起课本松口道:“去买棒冰吧,买完就回家,还有作业要写。”
“作业在学堂就写完了啊。”沈满棠怀疑金朝失忆了。
“那就回家预习、复习,学习哪有学完了的时候。”金朝铁面无情,就是不准他去看电影。
“为什么不能看电影啊?我都有一个月没看了。”沈满棠牵上金朝的手晃了晃,央求道,“前几个礼拜刚上了部新片,讲嫦娥仙子和吴刚的,班里好多同学都看了,还说女主角特别特别美呢。我也想看看。”
金朝听完脸板得更厉害了,一口回绝:“不行,不能看。”
“凭什么啊!大家都看了的。”沈满棠气得跺脚还不够,便一屁股坐在了校门的门槛上不肯走了。
“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花电影票的钱?”沈满棠瘪着嘴,委屈说来就来,“以前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看好多遍你都陪我,现在长大了你就变了,就不对我好了。你不和我看电影,难道要和别人去看吗?你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越说越离谱了。”金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后还是妥协道,“赶紧起来,我带你去就是了。”
“嘿嘿。”沈满棠赶紧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又把手在裤缝上蹭过后,才讨好地去牵金朝的手,卖乖道,“我就知道你最最最最最好了。”
“神经。”金朝没好气地牵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去了大戏院。刚到门口,沈满棠就见着了门外张贴的大幅海报,是嫦娥仙子的一张近景侧影。
他近乎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谁,捂着嘴在脑海中过了遍人名后又惊呼出声道:“江姐姐!”
金朝的脸都要挂到地上去了。他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沈满棠从别人那儿知道这电影。怪只怪这电影确实红火,上映至今三周了仍旧座无虚席。许多观众更是看完这一场,又跟着胶片拷贝一起跑到下一家大戏院接着看。
除了剧情确实吸引人以外,观众们更是被片中的嫦娥仙子迷得如痴如醉,最近大街小巷的问候语都成了“去戏院看仙子吗”。因此这也怨不得沈满棠被勾得非要来看不可。只是他也不知道,原来同学口中美若天仙的江彩蝶,就是他认识的江显颐啊。
其实他与江显颐也不过只见过三面,三面也皆是因着常安的关系。常安婚礼那会儿沈满棠吃醉了,却也还对这个漂亮姐姐有印象,因此常安儿子满月时,他便又在满月酒上认出了她。
他记得自己当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显颐看,还嘴甜地跑江显颐面前直夸她“姐姐真漂亮”,最后又被金朝捉回来骂他“不害臊”。
因此等到常安儿子周岁时,他为了不触着金朝这位大爷不知道哪来的逆麟,就从光明正大的欣赏改为偷瞄了。飘忽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次,就被金朝扣上了“贼眉鼠眼”的帽子,气得他几天都不愿意和金朝说话。
只是这姐姐怎么拍起了电影呢?沈满棠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这个年代,大家对女性自食其力出来做些抛头露面的工作的接受度已经提高了不少,但还从未见过有哪家名门闺秀出来拍电影的。在旧社会,这是要被叫戏子的,是下九流的东西。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金朝不愿多聊江显颐,但也确实觉得这姑娘可怜,因此便简单地和沈满棠说了说这是怎么一缘故。
“江小姐的父亲三年前去世了,本来她小时候,江老爷就订好了她和广生钱庄彭家的姻亲,结果一年前彭家想要去提亲时,却被江小姐的哥哥以妹妹不会生育为由毁了这桩姻缘。”
“啊?为什么啊?”沈满棠目瞪口呆,为江显颐愤愤不平道:“她哥哥不就是那个油头吗?我就说他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江老爷仙逝了,江家家产现在都在江少爷手里。本来江老爷疼惜女儿,给她预备了丰厚的陪嫁,现在他走了,江少爷也舍不得割舍财产给自己的亲妹妹,便污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姻缘,把她耽搁了。所以江小姐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明星公司寻了个差事,不过在她母亲和常小姐的接济下也算能安生度日。”
“这也太不公平了,死油头真是小气!”沈满棠骂骂咧咧地打抱不平,抒发完郁气后才想到,“元宝,你怎么这都知道?”
金朝腹诽,废话,你上辈子的女朋友,我能不调查清楚?侦探给的资料里你的情史都能单独成册,你怎么还能问得出口?
“江姐姐真可怜,”沈满棠垂下眼眸叹气道,突然又抬头给自己鼓劲似的正色道,“所以我们更要支持她的电影啦!走,我们去买票!”
可这么热门的电影哪还能买得着余票,别说今日的票了,就是下周的票都已经提前售空了。金朝有些惊喜,装作惋惜道:“要不算了,下次再来吧。有这么多人喜欢江小姐的电影,也不差你这一张,我们等有机会了,买着票了再来看,好不好?”
谁知沈满棠又犟上了,就是不肯:“去别的戏院看看呗,说不定其他地方有票呢?我也想看嫦娥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