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月白忽然被深入浅出地教育了一番,很是不服气,“死不见尸怎么解释?”
“你他么都知道还要听什么解释?”李肆白眼一翻,懒得跟这个人多说。他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想法,只是若是正如他的预想,那情况实在是糟糕。
他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儿,发现了湖边一个不大的祭台,上面一片狼藉,锅碗瓢盆香炉高香碎了一地。看着像因为什么外界冲突,正在进行的祭祀活动戛然而止了。
这些村民都拜的是哪门子的神呢?
“月白大人。你可知道这些村民拜的是天界哪一位大人?”李肆不想张嘴的事情,有人替他张了嘴。
“不知。”月白皱起眉头,“连张画像都没有,只怕是什么野神。”随后他又再次地扫视了一遍周边,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三人找艘船到对面去吧。”
三人四处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在湖旁的一棵老树下的野草堆里找到艘堪堪能用的木船,两个木桨被潮气蛀得面目全非,一拿起来就木屑横飞。当下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总不能游着过去,只能将就着用。
雾气渐渐随着日落一块降下山头,眼前像被笼上了一层纱布,山水泼墨的景致变得暧昧不清起来。李肆跟月白一前一后地扛着木船,顾云雾则抱着干粮和水在身后步步跟着。
月白得出了点空闲,于是上下打量了顾云雾一番,说:“你太瘦了。”
“谢谢大人的关心。”一上来就评头论足其实并不怎么有礼貌,但顾云雾却不愠不恼地全盘接受了。
“你是文官?”
“刚上任不久。”
“那你是不是不善打斗?”
“确实如此。但请放心,我绝不会给大人你添麻烦的。”
月白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经过一日的相处,月白发现这个小青年虽然有时说话夹枪带棒,但一旦合作起来,他大抵还算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月白其实也不过是天界上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武官,临危受命第一次下天界处理此类事务。论经验,他与另外两位一般,菜得如出一辙不相上下。他无论干些什么都要在心里估摸一番,然而摸着摸着怎么也摸不出个底来。于是越是心虚就越容易虚张声势。
此时顾云雾不计前嫌的慷慨相助,他多少是心存感激的。于是他话锋一转,无比诚恳地对顾云雾说:“若是发生什么,呆在我身边别离太远。”
这句话不知为何地就大大刺激到了走在前面的鬼差大人。
李肆忽然一把把船抢了过来,自己一个人举起船往湖里一扔。然后他铁青着脸,甩着胳膊呼哧呼哧地又走了回来。他将顾云雾往自己身后一拉,另一只手往前一划,食指一伸差点戳到月白的脸上。
“管好你自己。”
月白盯着眼前的手指,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他自认为刚刚的话说的还算真诚友好。这人怎么回事,简直不可理喻。
李肆说完,接过顾云雾手里的行李往船上一抛。然后瞥着月白哼了一声,抓着顾云雾的手往前走去。
顾云雾也不反抗,反倒是一副十分愉悦的模样,任由他拽着上了船。
月白自此断定这两人都有点毛病。
三人摇摇晃晃地划着船,很快就到了湖心。此时暮色已经完全落了下来。湖面浓雾弥漫,他们晃着晃着就看不见对岸了。
顾云雾小声地呼了一句,“四哥……”
李肆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卖力地摇着桨,“害怕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答了个“嗯。”
月白正站在船尾摇桨,他看顾云雾呼吸平稳神色淡然,哪里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别怕。没事。”李肆安慰道。
迷雾模糊中,月白隐约看到顾云雾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顾云雾到底害怕不害怕不知道,月白此刻只觉得自己有点害怕。
水汽中除了森林草味,还隐约沁出一股子腥气。这腥臭气仿佛是跟着他们似的,越来越近了。
没过一会儿,顾云雾再次开口了,“湖里有东西。”这次他收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难得的板起了脸。
李肆忽然一愣,张口骂了句:“靠。快划快划!”
月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被这么一催促,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月白手忙脚乱地划着。
“是你心心念念的尸体。”李肆答道,“他们一夜之间全员横死,没有人给收尸。风吹日晒,再经过这五百年的怨气这么一腌制,没过多久魂魄连着身体一块异变,成了尸鬼。”
“尸鬼不喜阳光,也不喜水。”顾云雾在一边补充道,“为何他们会躲在水里?”
“不知道。也许他们生前拜的就是个水鬼呢。”李肆说着,左手向上用法术点了一团火光。火光勉为其难地撕开了浓雾的一小块边角,他隐约能看到岸边了。
突然咚地一声,他们的船撞上了什么东西。船身被卡住了,一动不动。
一只惨白的手沿着船的边缘,悄无声息地伸了上来。
它伸向了顾云雾的袖口。
山冢(五)
“小文官别动!”
一根闪着金光的箭贴着顾云雾的手指划了过去,扎穿了那只苍白的手。
月白再次拉弓,这次箭贴着李肆的屁股飞过,穿透了一个从船头探出的黑色脑袋。
“你他么可给我瞄准一点啊。”李肆大喊着,他锲而不舍地哐哐哐划着桨,船身似乎又向前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