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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追逐重力之潮（第1页）

“维斯检查所有系统运作。”巴雷干脆利落地下达命令。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散发着光，和刚刚懒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正在执行……快速检查完毕！动力系统……正常。指令模块……正常。能源模块……正常……”小无人机维斯已经嵌入了操作台中，将自己连入了飞船系统当中。

“抛出诱饵。”

随着巴雷的指令下达，飞船尾部的弹射仓内发射出了一枚圆形的物体，没有任何东西牵引着它，但那东西却保持着和飞船一样的前进速度，紧紧跟着苍蓝色的尾焰后方，飞射的量子火光从球体里传给，它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我只做一遍，你要看清楚。”巴雷百忙之中还不忘拿起一根化学雾化器，猛吸一口气后吐出色彩绚丽的氤氲，彩色的气泡漂浮在烟雾当中，他的脸上也露出和缓的表情。

“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索菲亚嫌恶的扇走飘到面前的二手烟，她从来没有接过这么奇怪的活，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

“我们是锋潮捕手，我们以追逐重力潮为生，在宇宙中最危险的风口浪尖上搏口饭吃。”

巴雷的脸被浓浓的彩色烟雾盖住，可他的眼睛在雾气之中也散射着精光，索菲亚在他身上能找到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个人和她一样，都是和飞船融为一体的顶尖驾驶员，他全程开启手动模式，在混乱无比的

重力潮之下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自动驾驶无法应付如此复杂的突发情况，只有直觉和技术都极佳的人才能完成这样的工作。

锋潮捕手说白了就是被重力潮追着的人，你要无限近的保持距离，又不能靠得太近，虎口夺食，刀头舔血，这些老旧的词语都无法形容锋潮猎手的险境。身后的浪潮是黑洞引力的延伸，里面的物质被三十万倍的重力压得没有一点空间，一旦被卷入其中立刻就会被压成一张纸，连一点痛觉都不会有。

这是一项无时无刻都在戏弄死神的工作，每分每秒都在对自己的命运说，也许我会死，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其他飞船也纷纷抛出重力诱饵，引力束牵引着的诱饵被排山倒海而来的重力潮吞入其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重力潮的前进速度是不均衡的，时时刻刻都要调整飞船与它之间的距离，就像那些被黑洞束缚着的光一样，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会被卷入视界之内，永远无法再离开。

“知道为什么没有声音吗？”巴雷一边专注的控制着飞船，一边问道。全力运转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噪音，几乎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

“啊？这里明明很吵。”

“我是说锋潮，锋潮是没有声音的。”

“为什么？”

“引力变得这么大，你猜还有什么东西会受到影响？”巴雷的语气很随意，不像是老师在提问学

生，只是很随意的在聊天，为了缓解一下驾驶的枯燥。

“时间……”索菲亚不假思索。

“对，时间也被拉长了，那里面是一个慢时场。”巴雷自言自语道：“引力越小，空间曲率越小，时间流逝越快，引力越大，空间曲率越大，时间流逝越快……我们这些经常进行星际航行的人会发现一些微小的变化，可是几十万重力下的变化可不容易观察到。”

“并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声音还没有传出来。”索菲亚看着那道正在追赶飞船的死亡之墙若有所思。

越来越多的锋潮捕手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从那金属城市中分裂出来的，所有飞船都开始围绕着巴雷的旗舰匀速飞行，一颗接着一颗的引力诱饵被抛出，被后面紧追不舍的锋潮一口吞下。

在这道隔断天际的巨墙面前，数以万计的飞船也都渺小得微不足道，宛如巨浪之下纷散飞舞的蜉蝣虫豸，可你必须明白……那些微小如荧的火光所代表的，是人类中最为勇敢的一群人。

飞船互相之间保持着相当一段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被锋潮追赶着，索菲亚想起了钓鱼。

师父曾经和她说过，古代的时候人们会用金属杆、钩子和细线组装成简易的工具，在钩子上绑上饵食扔到水域当中等待水下生物咬钩的时候就把它们拉上来，曾经这是非常古老的渔猎技术，直到工业化捕鱼和鱼类养

殖成形之后依然有人热衷于钓鱼。

不是为了获得食物，单纯是为了娱乐。寻找水域、调查鱼的活动痕迹、选择何等的饵料都有其中的学问，就像是在与鱼斗智斗勇一般，这是猎物与猎手之间的博弈，经验智慧与野性进化之间的交锋，鱼上钩之后，双方则要进行更加激烈的角力。你来我往，有收有放，时攻时防，双方都在等待对手体力耗尽，揣摩着对手的心理和意图，如同一场热情洋溢的桑巴舞曲。

也许锋潮猎手也是如此吧，只不过他们要钓的鱼可不是躲在水域里的小生物，而是黑洞引力延伸出的滔天巨浪，整个宇宙中最危险的存在！

仅仅不到几分钟最后，悲剧就发生了，一艘小型飞船因为没有控制好距离被锋潮的引力范围卷住，飞船尾部的喷射器超频运转，喷出的离子流将整个机尾都烧得通红！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飞船还在不可挽回的坠向锋潮，湛蓝色的离子流湮没在奔涌而来的黑色巨浪之中，那艘飞船没有溅起任何一丝波澜便消失在了锋潮里。

其他人甚至看不清他被碾碎的过程，锋潮之中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仿佛那里面就是世界的尽头。

“啊，他可能还没死。”索菲亚突然想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被卷入锋潮里的人并没有死，里面的时间相比外面要慢上三百多倍，短短一秒钟就他就会

被压碎，可在外面的人看来，这一瞬间要持续将近五分钟，他的死亡已经注定了，但没有人能改变。

“没办法的事，难免的。”巴雷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他一卷嘴唇咬住嘴边的雾化器深深吸了一口，彩色的氤氲再次弥漫在驾驶舱中。

整个采集过程耗时七八个小时，全程都必须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对于正常人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是这些老练的锋潮捕手也有不少失误的时刻，最终一共有五架飞船坠入了巨浪之中。

没有人为他们缅怀，也没有人会立起墓碑，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会选择做这行的大部分都是无牵无挂之人，他们也不会和其他同行培养太深的感情，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一定有明天。

采集结束后上千艘大小不一的飞船齐齐腾空而起，在身后留下一片尾焰汇聚而成的白幕，数千个已经存满了引力的诱饵球从锋潮中被拽了出来，锋潮猎手们越过高高的浪尖直飞太空，最后另一块暂时安全的地块上重新积聚，拼装回巨大的金属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