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坐电梯?”
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不是梦,她真的到塔顶了,先知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柔和,没有什么特点,就是极致的亲和,那是人类能想象到最温柔的声音,如同母亲的摇篮曲一般。
端坐在大厅中央的人就是先知,她戴着一副白玉质地的狐狸面具,身上穿着宽大的罩袍,身体没有一点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在她身后有无数延伸出去的管子,密集的管子构成一个完美的扇形,蓝色的光路在那面巨大的扇子上流动着。全世界的知识都通过这些线路汇入她的身体,她真如同神明一般全知,可又没有那种神明般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什么是电梯?”猫儿恍惚地说着,然后眼泪忍不住溢出,她整个人跪地痛哭,如同婴儿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整个身体的蜷缩成一团。
她睡了一觉终于有点力气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她一直强忍着不去做这无用的事,可她实在忍不住了,她上一次哭是因为黑子不帮自己,这一次是因为他最后一刻还在帮自己。先知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猫儿大哭,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坐在椅子上。
几乎把自己这些年憋的眼泪全部流尽,猫儿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和先知说什么,她怯生生的打开那箱子,像虔信徒般恭敬地托着它一点点走到先知面前,她步履
蹒跚,努力保持自己不摔倒。
“扫描中……”先知低头看着女孩,眼神从她额头上埋入的芯片上扫过,一连串的数据在她眼前跳动。
“数据库核实……索菲亚·阿斯尔雷德……5236452264……【数据删除】……已确认权限……”
突然一个红色的警告框从先知眼前跳出,提示数据非法的字体不断跳动着,她看也不看将它甩到一边把所有的路径重置,她拥有至高的管理权限,没有人能够左右她,哪怕是太空海军政府的人,只不过看她想不想那样做。
“把它给我吧。”先知温和的对女孩说道。
如同触须一样的细管从先知身后的扇形中伸出,连接到女孩手中的球上,那球体中闪烁的点点星辰变得更加明亮起来,翡翠塔里很安静,女孩和先知都一言不发,只有那流动不息的电流在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如同经历了一场神圣无比的受洗仪式,女孩眼中迷茫,心中却沉静了下来。那些柔软的触须在她身边舞动着,它们没有温度,既不温暖,也不冰冷,就像眼前戴着白玉面具的人那般无悲无喜,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场荒诞异常的梦。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先知温柔的问女孩。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厌倦这所有的事情。”
“你想要怎么改变它呢?”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逃离海城,所以我想来问你。”
“你无处可逃,你所厌倦的东西无处不在。”先知的狐狸面具下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不似人能拥有的眼睛。
“那我该做什么呢?”
“好了,你可以走了。”先知收回了自己的触须,把球体轻柔地放回箱子里。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你很快就该知道了。”
触须从女孩的额头划过,微弱的电流沿着皮层一路深入体内,轻微刺激着她的视神经,猫儿眼前一闪而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招牌,她不认识字,但那上面好像有一个卡通的兔子图案,像是幻觉又像是梦到过的场景。
一台会飞的机器将猫儿送回了港区,机器的速度很快,它既是先知的使者,也是她的眼睛,没过多久猫儿便看到了熟悉的景色,使者将她放在一个没注意到的街角便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回来了,一如没有人知道她离开过。某一天她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不……或许曾经有一个人在乎。
夜已经深了,海城的大街小巷上霓虹闪动,海边的浓雾缓缓飘起,像要给每一盏灯罩上朦胧的纱罩,往常这个时候是猫儿最喜欢的,借着雾气和夜色她可以大展拳脚,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水手和渔夫也从不记得自己昨天花了多少钱,但现在她只身一人拖着大箱子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勾肩搭背的男女,衣不蔽体的乞丐,穿着叛逆
的青年,各种各样的人从猫儿身边走过,海城总是很热闹,无论白天黑夜都人潮涌动,同样无论白天黑夜,每个人都很孤独,这孤独无关任何理由,仅仅因为这孤独和无奈和刻在这座城骨子里的。
兔子。
蓝色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