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来。”
秦北没动,后背挺得笔直。
“我说,坐回来。”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泄了气,撩起袍角便坐了下来。
一阵稀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常嬴明白,是那个小丫头来了。
身量娇小,穿着身浅青色的襦裙,从殿前到眼下就没抬起头来,她颤悠悠地跪下,怯懦道:“奴婢叩见明月夫人,叩见五殿下,夫人万安,五殿下万安。”
礼数倒是做的全。常嬴没理她,细嚼慢咽的吃东西,雪绒跟红叶没瞧见她似的夹菜布饭,吉安也立在后头不说话。
“今儿的汤做的好,你多喝一碗。”秦北脸色变得快,见她同纯竹立威,心里痛快了些,站起身来给她盛了碗鲜鱼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孩子越长越大,实在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常嬴看他一眼,冷着脸喝了一口。
一餐饭吃的寂寥无声,纯竹跪在下头哆哆嗦嗦,累急了也不敢动弹,跪的膝盖都麻了。那碗盘碰撞的响声敲打在她心里头,不一会儿便冷汗涔涔,濡湿了衣裳。
“撤了罢,我也疲乏了。”常嬴漱口涣手,待拾掇利索之后才着眼看她。
“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纯竹眼珠子转得飞快,眼瞧着上头坐着的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良善,一时间心里没了主意,也不知道该不该抬头。
雪绒睨她一眼,
道:“竟是个聋的,夫人叫你抬起头来,没听见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听,听见了。”她抬头,一双眼睛却是盯着秦北看。
一张跟常嬴有五分相似的脸。
常嬴看见她的模样倒不稀奇,五分相像的人海了去了,何况下头的人可是小家碧玉一类的,跟她不同。
“我问你,你随我去过楚阳台?”
纯竹立马反应过来,伏在地上忐忑道:“奴婢愚钝,怎配伺候于夫人身侧。”
愚钝?好个愚钝!常嬴嗤笑,漫不经心的问红叶:“按这泺梁皇宫的规矩,捕风捉影的长舌之婢该作何处置?”
“回夫人的话,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没等常嬴吩咐,秦北倒是抢在前头开口道:“吉安,还不拉下去,平白脏了夫人的眼。”
纯竹不敢哭,怕常嬴将她撵出千秋殿去,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秦北,希望用自己的委屈换来一点怜爱。
方才常嬴问她话也只是害怕些,现下听了秦北这样不留情面的话登时泪盈盈的,常嬴喝着茶,也不忘拿眼瞧着她这副样子。
只是哭的常嬴自己都心软了,秦北却还跟看热闹似的没个反应。
嗐,不过是个想往上爬的奴婢,抓着不放倒显得她气量小了。常嬴押下茶,等着纯竹被拖到门口再施恩,罚她一月的银钱便了了。
到底是说过她闲话的,就是吓吓她也不能这样算了。
可还走几步,一个纤细的男声传进殿内:“奴家叩见
明月夫人,叩见五殿下,夫人纳福,五殿下纳福。”
来人跪在殿外,怀里抱着把阮。常嬴眼尖,一眼看见他袍上绣着的白虎。
“奴家仰慕夫人已久,请了陛下的旨意特来献上一曲,权当宜宜性子。”
“也好,你叫什么名字?”
他曲儿唱得好,常嬴听过一回便忘不了,千秋殿素净,她也不是秦氏帝,谅他没有那个胆子放肆。
“回夫人的话,奴家贱名倌龄。”倌龄小步进殿,坐在红叶搬来的矮凳上。千秋殿内灯火通明,散尽了暧昧淫靡再看,倒是颇为俊秀。
“吉安,三十板子免了,罚一个月的银钱便算了,这婢子同五殿下有些情分,我也不好太过苛责。”
秦北告的状,也是他下令拿的人,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有些情分这四个字讥诮,嘲得纯竹一张脸涨的通红,匆匆谢了恩,一溜烟的跑了。
倌龄见状,拨了拨阮弦笑赞道:“坊间都说夫人心善,奴家今日所见倒是不假。”
乐声轻灵,确是把难得的物件,只是要叫眼前这人弹,难免有些别扭。
“红叶,去库房寻把琵琶来,要好的,得配得上倌龄。”常嬴笑道:“我这人爱听个热闹。”
“夫人好热闹本王却不好,不早了,本王告辞。”
这话说的冷硬,把常嬴面上的笑都冻住了,秦北不管不顾的大步离开,出门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倌龄。
哼,不过是个唱曲儿的,平白无事的凑
什么前?还恬不知耻的打着仰慕已久的旗号,这偌大的泺梁,仰慕常嬴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几个进得了千秋殿的,当真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