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切尔曼夫人一脸怒容地抽回了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是对自己儿子一顿数落:“第二名?!他以前的水平可不比你高,怎么他都拿了第二名了你却连决赛都进不了?”
泽维尔默不作声,只余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切尔曼夫人的双肩微微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她质问儿子:“你到底有没有努力?你有没有花时间练习?”
泽维尔的眼眸低垂,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并非自己画得不好,但他却无法解释原因,此刻心里只感到非常内疚和难过,因为他明白自从母亲跟那个男人离婚后就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切尔曼夫人心中更加失望。她一直认为以前儿子的绘画天赋是极高的,只是他没有尽力,也不肯努力,以致于现在的绘画水平越来越差,甚至连一向顽劣的艾伦都比不上。
她不明白,但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你必须更加努力,否则你会一事无成。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再这样颓废下去,你就干脆别学画画了,给我滚去你父亲那儿!”
泽维尔猛地抬起头,知道母亲是真的气极了,不然她是不会提及那个男人的。于是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妈妈别生气,您的身体不能情绪激动,我保证!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练习,您别气了对不起。”
看着儿子满脸惊慌不安的样子,切尔曼夫人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疲惫又悲伤地把另一只手放在泽维尔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妈妈只有你了,你也不要像那个男人一样伤透妈妈的心,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泽维尔点点头,拼命忍下心里突然涌出的酸涩,在切尔曼夫人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浮现的是深沉的迷茫与痛苦。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在泽维尔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撑着伞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雨下的比较大,裹挟着寒风淋湿了一侧的衣服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泽维尔叹了口气,把伞换到另一个方向遮住了无情的雨水。
泽维尔,他的全名为泽维尔·道森,母亲切尔曼夫人是一位中学教师,父亲是名气颇大的某大学教授,原本家庭还算幸福美满,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们的家就分崩离析了。
——他的父亲与大学里的男学生偷情,并被母亲当场抓奸。
这件事对深爱着他父亲的切尔曼夫人造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从那以后她就极其厌恶同性恋,可她没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是个同性恋。因为父亲那件事,泽维尔才会一直对切尔曼夫人隐瞒自己的性取向,不想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但在他十八岁那年,因为好奇同性之间的事情,他在宿舍观看有关影片资料却被过来找他的艾伦发现了,知道他家里事情的艾伦便因此作为把柄,要挟他帮忙画美术作业,结果尝到甜头的艾伦一发不可收拾,提及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因为是在同个老师手下学习,怕被老师发现两人作品绘画风格的相似,艾伦便要求泽维尔藏拙不能展示自己的绘画水平,这么无理的要求泽维尔当然不会听从,但偏偏发生了那件事。
艾伦的妹妹伊莎喜欢上了他,由于性取向不同他只能拼命拒绝,但不顾一切地想当他女朋友的伊莎可听不进去,为了讨好他疯狂为他做各种事情,以致于在有同性当着她的面向他表白的时候,不堪其扰的泽维尔选择假装同意了男生的交往请求,可他没料到,大受打击的伊莎当晚就选择割腕自杀。
这件事如同当头一棒,打得泽维尔一个措手不及,面对失去妹妹宛若愤怒的野兽般的艾伦,被罪恶感包围的泽维尔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母亲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眼神以及伊莎的死亡如同阴影般始终挥之不去。
就这样,仿佛为了赎罪的泽维尔心甘情愿地替艾伦画了三年的画。而他,在外人及母亲眼中,从一个绘画天赋极高的人逐渐失去灵气,一步步走向平庸,艾伦却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不管哪幅作品都极具灵气和天赋,渐渐得到老师们的夸赞和看重。
但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泽维尔在背后为艾伦当枪手,连同这次得了国际绘画比赛第二名的那副作品,也是泽维尔替艾伦画的,甚至原本属于他的进修名额也被艾伦一并抢了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无人述说、无人理解的苦闷和压抑沉沉压在心头,直至他在机场见到了那个长发男人。
他的存在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吸引着被黑暗包围的他。他痴迷于男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优雅举止,那是一种内在的、从容不迫的优雅,更是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的强大内心,这唯独是泽维尔所欠缺和追求的东西,因此才会深深吸引着他令他无法抗拒。
在法国第二次意外的眼神对视,更是让泽维尔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绘画激情。他是人,他也有欲望和理想,只不过他的欲望和理想被现实死死掩埋着,但在法国与男人意外对视间,他心里却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愿望——他想为自己而画,想为那个男人而画。
可是现实往往会叫醒一个做梦的人,他又要到哪里去寻找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呢?更何况母亲和艾伦他们,他都无力解决。
想到这里,泽维尔微微垂眸,握着伞柄的手指渐渐泛白。
雨不知不觉中停了,仿佛受到强烈愿望的指引,泽维尔也停在了一扇比较奇特的大门门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