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分明是在思考这门亲事的,于是他并不拒绝也不同意。只是推说孩子们年纪还太小,过几年再说。策妄阿拉布坦也并不纠缠,他与葛尔丹的对抗还只是个开头,胤禩的年纪也的确还小,等尘埃落定,大权在握的时候再说这话也不迟。更何况,胤禩心里也有些明白,策妄阿拉布坦想必更多的是在报复胤禩与胤禛之前的欺瞒与相斗。
这一顿饭吃得许多人是食不下咽。胤禩估计这几天之内,往京城送信的信差都会累断双腿。对此他唯有苦笑再苦笑。
策妄阿拉布坦呆了没几天就离开了,胤禩以为康熙会召见自己询问一二,结果什么也没发生。日常伴驾问询谈笑,也丝毫不提此事。胤禩战战兢兢一阵,也就放在心底。
康熙在塞外巡行了一个月,九月底也就回到了京城。十月底胤禛生日,胤禩挑挑选选找了礼物送去。十一月初,太皇太后病重。皇宫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按照这时候的算法,太皇太后此时已是七十七岁的高龄。病来如山倒,情势汹汹。她一生操劳,两次婚姻,经历过明清两朝,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四代帝王之治。称得上尊荣天下,一代贤后,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
康熙是她从小抚养教育长大,感情非常深厚。祖孙两人一同渡过了种种艰难困苦。是康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此次生病,康熙也是亲自侍疾,昼夜不离左右,亲奉汤药,并亲自率领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笀数。
康熙在诵读祝文时涕泪交颐,说:“忆自弱龄,早失估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同极之恩,毕生难报……若大算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笀。”
关于这位老人,胤禩接触不多,但着实为其风采所慑,亦有几分亲近感情。康熙又命阿哥们轮流前去陪伴。可惜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人可违背。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位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脀翊天启圣文皇后还是安然离开了人世。
孝庄死后,康熙悲痛欲绝,割辫服衰,住在慈宁宫偏殿许多日子才搬回自己寝宫。宫里宫外也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这个年也过得凄凄惨惨。连带着第二年太皇太后灵柩奉安暂安奉殿、其后原地起昭陵、尊谥、升祔太庙、建福陵、昭陵圣德神功碑、御制碑文……康熙二十七年的一整年紫禁城都在太皇太后死去的阴影中不可自拔。康熙更是沉郁悲痛,不能自已。
胤禩冷眼旁观,除了几个与孝庄接触得多的人,其他人也不过是面上装的好看,故作眼泪而已。就连太子,也是当面涕泪,背地里照样宠幸侍妾,寻欢作乐。康熙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因孝庄的死而痛苦的——只是不知道,等到自己在这大清朝死的时候,会有谁这样为自己难过、为自己流泪悲伤?
只要有一个、有一个那样的人,他便不白活这一世了罢!
决绝痛血缘
康熙二十八年的正月,康熙第二次南巡,临阅河工,一去就是小半年。
胤禩依旧是在无逸斋读书,这一年胤禟、胤礻我这一对活宝也进了无逸斋。两个人同年出生,只差两个月生日,在宫中到处胡闹,十分有名。康熙一声令下,就把这两个混小子一起提前送进了无逸斋,也搬进了阿哥所,住在胤禩的隔壁。
无逸斋从此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两个人简直是大清朝的混世魔王,书房威龙。每天不但闹腾下人,折腾师傅谙达,还要互相欺压,时常大打出手,又立马和好。也许真的是天生缘法,这两个混小子闹腾起来连胤禛渐有模样的冷面都毫不畏惧,却偏偏听得进去胤禩的劝解。尤其是胤禟,到了“唯胤禩马首是瞻”的地步,叫他有时候好气又好笑。
胤禛对此的态度是嗤之以鼻,胤禟与胤礻我对于文武都不算擅长,既没表露出什么雄心大志,还总是胡闹。因此他很不看得上这两兄弟,偶尔胤禩在他耳边提起了,他还要说教几句,久而久之,胤禩也知道胤禛的想法,也就不怎么在他面前说了,只是三个人私交不错,有什么吃的喝的玩乐的,也都一同分享。
“你就是性子太温和了!”胤禛很不满意胤禩对这俩人的宠溺。“太惯着他们,也不舀出个哥哥的样子来!”
胤禩忍不住笑:“红脸白脸都要有的唱不是?有四哥这么个严厉的哥哥也就够啦。”
胤禛薄怒道:“竟然舀堂堂阿哥与戏子比,你这是嫌弃爷严厉么?”康熙最近本着教导的意思,说了他一句“喜怒不定”,他就变得只练冷面功夫,又年纪渐增、气势渐成,有时候宫女太监见了他都十分忐忑不安。宫里流言蜚语最多,少不得说他脾气如何,没个好话。
“哪有哪有。”胤禩急忙给四大爷顺毛,这几年相处下来,不知是习惯还是下意识,又或者是就该如此,胤禩在胤禛面前伏低做小十分顺溜,每每如此,胤禛的脾气就浅浅的散了,他于是越用这手段越顺手。
“嫌弃别人还情有可原,嫌弃我的好四哥……我哪里找得到理由呢?”胤禩口中调笑。“四哥对我是再好也没有了,我怎么会嫌弃四哥?就算四哥有时候训斥几句,也是为我好不是?”
胤禛轻哼一声,分明受用。胤禩忍不住发笑,虚岁十三的胤禛在内外看来已经是个成人了,蒙古那边更是十岁就当作成年。可胤禩看来却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孩子,时常有些“可爱”之举。他总是觉得自己比他们要大,因而越发宠溺着,在旁观的看来,也就是八阿哥性格温和谦逊,平易近人等。倒是给他博得了一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