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摇摇头,哪有什么办法,雷劫一下,纵使大罗神仙也不能避免,除非宿淮不管桑蛮,不管这傀儡巨人,可若不管他们只能守不能攻,到最后也不占什么优势,这就是个死局。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设立结界,作为最后的挣扎。他们虽看不惯宿淮,但没觉得宿淮做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细小的闪电从乌云中显现,下一秒,一道粗大的紫电从云中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落下,就在这一瞬间,宿淮一手拎着桑蛮从傀儡巨人中破空而出,细线断裂,巨型傀儡轰然倒塌。
眼见着雷电即将劈下,桑蛮瞬间睁开眼睛,将宿淮往地面一推,挡在宿淮面前:“有本事就往我身上来。”
雷电猛然缩了回去,可天空中依旧乌云满布,不满地发出阵阵雷声,道道响彻天际。
天道怒极了。
宿淮一落地,便踉跄着倒在地上,从脸到双手,满目通红,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忍着巨大的疼痛,然而他依旧不吭一声,只有抓地嵌入土中的十指泄露了他无法忍耐的剧痛。
他试图用剑支撑着起身,却没有一次成功,脖颈后的黑色符文散发着烙铁般的烫度,将人烧灼成一团火,让宿淮不停拉扯着领口,最后竟一把撕开t恤,这一眼,让在附近的三人都愣住了。
黑色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或大或小的字体遍布了宿淮的全身,形成一个个圆圈环绕在宿淮身上,不止上身,符文还伸入腰腹,他的脸和手,耳后甚至连眼白也不放过,就像是一个逃不开的咒语,在禁锢压制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
谢必安见状讷讷道:“啊……原来那件事是真的……”
范无咎紧皱着眉头,他也以为是假的。
据说四百多年前,宿淮仗着一身法力任性妄为,试图用禁术复活太子殿下,触怒了天道,为天道所不容,即将殒灭之际,宿淮的哥哥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失传的上古禁咒将弟弟封印,以沉睡的方式赎罪,终于保住了宿淮的一条命。
可这只是一个传闻。
实施上古禁咒的代价巨大,若真做成了,宿淮的那几个哥哥不可能至今都相安无事。
可宿淮身上显现的符文,的的确确带着上古禁咒的气息。
桑蛮随后落地,浑身虚软地瘫坐在地,她伤得不轻,全身上下遍布伤口,一道道宽度如手指粗的伤口像是被皮鞭抽打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可她的重伤和宿淮相比,可以说是大巫见小巫。
“大人!”
桑蛮惊声高喊,赶忙起身去制止宿淮的动作,可宿淮许是忍耐到了极限,又许是疼痛更加剧烈,他的眼中不复清明,一把推开桑蛮,这毫不收敛的力气让桑蛮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要不是范无咎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这会儿她估计已经昏迷不醒了。
见状,宿淮眼中似乎闪过片刻的理智,为了维持仅有的理智,一次又一次,他竟狠狠朝地面砸去,即使是自己的身体,他也毫不顾忌,血流满面。
忽恍间,宿淮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那人温润如春风的嗓音中带着笑着,对他道:“阿淮,来,过来。”
短短的五个字让他心底泛起阵阵涟漪,也引起了惊天骇浪,又甜又酸,令他快乐,也令他苦恼,他虽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这人的模样,可他却莫名笃定,即使为这个人付出性命,他也甘之如饴。
这一瞬间,他似乎记起了一切,记起了那道从天际坠入深渊的血色人影,他最后一句对他说的话,依旧带着笑意,他记得他说:“阿淮,乖乖的。”
他抬起眼,一双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可却遮不住他眼中的憎恨,他哑声道:“你……不分是非……”
一瞬间,一道天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劈在宿淮身上,穿过重重结界,依旧不减威力,宿淮狠狠一颤,从胸口处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坚挺着身子,绝不弯腰,绝不低头。
见宿淮还要再开口说话,桑蛮挣脱开范无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捂住宿淮的嘴,低声祈求道:“大人,莫再说了!”
她原身虽是玉簪,却没有玉簪独有的温润,反而长得艳丽飒爽,性格也如她的长相般,泼辣直爽,可这会儿她眼中却水光粼粼,拼死捂着宿淮的嘴:“求您,莫再说了,他已经不再了……”
天空雷声阵阵,似乎在等待罪人认错磕头,酝酿着第二道天雷。
她示意黑白俩兄弟来制止住宿淮,转过身对着天空磕了个响头,言辞诚恳:“天道在上,宿淮大人是为了救我一命才以身犯险,没有伤我一丝一毫!我身上的伤口都是一个名叫‘木夕’的邪妖所害,请天道明鉴!”
见天道没有退让的意思,桑蛮再次弯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桑蛮愿以一身紫气自证,宿淮大人未伤我一丝一毫,请天道明鉴!”
黑白二人一人一边牵制着宿淮,手中的人不停挣扎着,就像一只被囚禁的疯兽,想挣脱牢笼,凶狠地撕咬自己的仇人。
谢必安于心不忍:“哥,他真的是为了那位殿下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模样……”
“是。”范无咎叹了口气,“一码事归一码,我敬他是条汉子。”
传闻往往夸大,带着不确定性,任谁也不会相信冷漠无情的宿淮曾经真的为了陨落的太子殿下一腔热血。太子殿下对天下苍生都有大义,若不是他,他们如今也不会好好活着。
黑白两兄弟对视一眼,皆双膝下跪:“范无咎谢必安为地府阴差,以魂魄起誓,宿淮大人未伤桑蛮大人丝毫,他拯救了成千上百的魂魄,请天道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