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走到门口,训练有素地低头。翟慕白下了轿撵,翟夫人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贱妾恭迎丞相回府。”
翟慕白走上前说:“夫人请起,府上有劳夫人操持了。”
翟夫人说:“丞相言重,本是我的分内之事。”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倒是一片相敬如宾的模样。翟湮寂跟在后面,还没走两步,翟慕白转过头:“你跟我来一下。”
翟湮寂低下头:“是,父亲。”
翟夫人忍不住说:“丞相,府里就要开饭了。”
翟慕白说:“夫人若是饿了,先吃就是。”说罢转头往练武场走去,翟湮寂对母亲小声说:“母亲不必担忧,我去去就来。”转身跟了上去。
白日渐渐短了,好在秋高气爽,外面看着也通透,翟慕白率先走到练武场,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几样兵器:“今日操练了多久?”
翟湮寂说:“刚刚才结束的。”
翟慕白嗯了一声,他伸手解下朝服,往场外一扔,旁边的侍卫连忙训练有素地接住,翟慕白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枪:“既然如此,便看看你有无长进。”
翟湮寂微微低下头:“那便请父亲赐教了。”
翟夫人走到饭厅,戚永琛正在用花瓣水净手,瞧见只她一人进来,纳闷道:“丞相和湮寂呢?”
翟夫人说:“一回来就叫去练武场,湮寂已经练了一日,只下午喝了两口汤,丞相待他又从不手下留情,我瞧着也是心疼,还不如在饭厅坐着。”
戚永琛说:“姨父待湮寂才是真严父做派,我还记得我当初来府上的时候,湮寂哥哥只有五六岁,人还没有长矛高,就被丞相操练得满身是伤,丞相真是元都第一忠臣,为了给皇帝哥哥培养皇后,当真不遗余力。”
翟夫人失神地望着桌上的珍馐,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搭话,母子两个静静地坐在桌前,瞧着一桌的饭菜渐渐凉透,戚永琛站起身子:“我真是等不下去了,我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翟夫人慌忙站起来:“你就不要去裹乱了,我们先吃吧。不要等他们了,”她看着那桌饭,有些酸楚地自嘲了一句:“舍不得他做什么呢?他早日走了说不定也好,生在这么个家庭里,有这样一个父亲,离开了于他来说,也许是好事呢。”
戚永琛转过头:“姨母,湮寂真的会去宫里当皇后么?不是还要大选么?”
翟夫人苦笑一声:“大选?他自幼就被丞相严格管教,心心念念要他成为天下第一,朝中权贵哪个舍得这样操练自己的子嗣?况且丞相对皇帝的忠心,苍天可表,新帝就算是要笼络人心也会对湮寂格外照料,说是大选,不就是做做样子给天下人看?说是皇后,不过就是个终身被囚禁在皇宫里的御前带刀侍卫长。嫁给皇帝,就是自此要用命守护他。稍有不慎,就像你们父后那样,还有你的母妃……”说道被废黜的姐姐,翟夫人转过身子,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戚永琛脸色苍白:“我还记得小时候,父皇眼中只有戚沐倾,我自小和母妃分离,终日被囚禁在宫里,什么都不许学,若不是父后可怜我偷偷教导我,我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翟夫人轻叹着摇摇头:“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你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元都上下百年,为避免手足相残,从未有过两个子嗣的情景,先帝将你交与我和丞相,也算是……”
戚永琛抓住翟夫人的手:“姨母,我如今在这世上唯有姨母一个亲人,只有同您我还敢说说真心话,我母妃……真的同父后两人……”
翟夫人瞪大眼睛:“混账!你胡说什么!谁同你说这些的?”
戚永琛颓废地低下头:“自打我知事以来,这些流言总不曾断过,说父后和母妃暗生情愫,父皇一怒之下才废父后,将我寄养在外,不许我回宫,可是我始终不信,父后待我和戚沐倾如同亲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翟夫人冷笑:“宫中事由哪幢哪件说的清楚?立男后,又不许嫔妃见亲生子,这样的地方怎么不生出流言蜚语?永琛,你且记住,你母妃是最为贤良淑德之人,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腌臜之事。”
戚永琛说:“姨母既然是知道,为何还要同意送湮寂去龙潭虎穴?若是他落得跟父后一个下场,该如何是好?”
翟夫人眼神里显现出一丝决绝,将手中的帕子摁在桌上说:“我知道,所以我必定不许他去当皇后的。”
戚永琛抬起头惊异地望着她。
翟夫人压低声音说:“你万不可说出去,我打算往他饮食中加一味嗜睡草药,一日之内,他会浑身无力,选后都是些佼佼者,他稍有不慎就会落选,若是服了此药,必定……”
戚永琛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说:“姨母好策略,这皇后不过是被关在金丝笼里的玩物,还要时时刻刻赔命当替死鬼,只是若是湮寂若是不能当选皇后,丞相该如何处置于他,彻查下来,恐怕姨母更要受牵连。丞相对皇后之事执着得很,万一恨湮寂没有夺魁,迁怒于他,到时候如何是好?”
翟夫人手指绞着帕子:“我也是两头为难,湮寂自小被丞相这样教养,怕是早把选后当成己任,若是落选我怕他心有不甘,至于丞相,当年是他自己不争气,何故要让我儿子替他还赎?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奈我何?”她还要再说,身边的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夫人,丞相和大少爷走过来了。”
翟夫人缓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侍女说:“去端净手的水来吧,准备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