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典训上的文字寥寥无几,且暧昧隐晦。那上面的图画却是不堪入目,十分淫秽,翟湮寂看了几页,便知道他需用何处承欢,需如何才能取悦皇帝。他腾地站起来,心悸得不知如何才好,不停地在屋里转圈,父亲既然拿着这书这么久,怕是早就知道怎么才能做皇后,竟然半分犹豫都没有的依旧送他去雌伏于男人身下。
况且这本典籍到了这时候才拿出来,怕是因为怕他早知道后,反悔婚事找机会逃走,他毕竟武功高强,真较劲起来,相府不见得能拦得住。耗到现在,无非是因为大婚在即,府外怕是早就布满明日一早就准备送亲的皇宫侍卫,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插翅难逃。再者,如今天下都知道他是皇帝的皇后,悬梁自尽恐怕还要拖累他人,一家子都要跟着陪葬。
他这些年活得了无生趣,对生死倒也看轻,不过是以余生回报父母生养的恩情罢了。这样如行尸走肉的躯体可以战死沙场,可以为了父亲远嫁皇宫,也可以为了保护皇帝豁出性命,但是要他承欢于皇帝身下,以铮铮铁骨做出妩媚姿态,与另一个同他一样的男子交好……
翟湮寂用手扶住额头,心口焦躁不已,他都如此这般不情愿,那么皇帝呢?整日与他这样无趣的人绑在一处不说,还要被迫同他行夫妻之礼,想必比他更为难堪,宫中尽是娇美佳丽,皇帝却不得不要硬着头皮跟他做,他虽需要他这样的人庇护左右,但是这种事就……翟湮寂性子冷漠,对万事从不报有好的幻想,如今却真心希望,最好陛下能无视这条家训,俩人相敬如宾便是最好,这等事情还是算了吧。戚永琛整日被个貌美女官跟随都百般不愿,何况皇帝要整日面对他这样一个男子。他自是不知道男子好处在哪里,总也比不上那胭脂水粉,娇花一般的温顺女子罢?
他看了一眼那图中,被压在身下的男子,双臂搂着另一男子,攀附于其身上,两具精壮的男性身体抱在一起,不像是欢爱,若不是下体那狰狞之处钻入另一人股间的细节画得栩栩如生的话,倒像是两个勇士正在摔跤。翟湮寂扔开那本书,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直响,明日别说在他身上纹麒麟,就算是纹上元都版图他都不怕,但是后印过后,皇帝真的会如上面说的那样跟他圆房么?
他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也许这不过是一种礼数,毕竟这件事情,既无男女之间的乐趣,也无诞下子嗣的用途……不过是一次,即便是皇帝也受命于祖训,跟他……行礼之后,也许就不会再有了,毕竟皇帝总要纳皇妃的……有了需要,大可以去找其他的椒兰美人。
他抿着嘴,又想那些待上花轿的女子,不也要承受这些,女子受的了的,难道他还受不了么?总不会疼过一刀砍下来的滋味,若说难过,便是因为要他雌伏,总有些受辱之感,他能安天下定乾坤,如今要被皇帝压在身下……但是,古金往来,皇后想必都是这样的,那些同性相悦的契兄弟,怕是也有这样的……不过是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总不能还要他侍奉陛下吧……他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承欢于人,要自己动么……
这一本最为薄的帝后典训,却最为折磨人,翟湮寂本毫无波动的内心,被这本小册子折腾得七上八下,好在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又从小生活的跌跌撞撞,想不通便不想,硬着头皮,将里面所说一个字一个字记在脑子里,合上册子时,外面已经大黑,他从书房走出来,母亲的大侍女暮莲正在离书房几米处徘徊,见他出来,连忙赶过来:“大少爷辛苦了,夫人吩咐厨房备下了夜宵,您去吃一些吧?”
翟湮寂摇头:“天色不早了,我先去睡了,吩咐下去都睡去吧。”
暮莲点点头,突然复而跪下身子行大礼道:“少爷一走,夫人在家中,怕是日子更为寂寞,请少爷不忘夫人养育之情,多回来看看夫人。”
翟湮寂回头说:“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吧,你是母亲最信赖的侍女,我走以后,母亲还要靠你侍奉。”
暮莲低下头:“少爷还不知道么,少爷的陪嫁中有奴婢。”
翟湮寂一愣:“什么?”
暮莲说:“夫人怕少爷自己去了,那些皇宫中人不知轻重,照顾不好您,定要奴婢同去。”
翟湮寂说:“你跟我去了,母亲这里怎么办?”
暮莲说:“奴婢也不舍夫人,可是夫人她、她竟以死相逼,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万不敢惹夫人生气。”
翟湮寂说:“我去同母亲说。”
暮莲说:“陪嫁的名目已经呈上去了。奴婢只是担心,少爷走了,奴婢也跟去了,丞相他,他又是那个样子,夫人自己守着这个大宅院,是何等的孤寂呢?”
翟湮寂轻笑一声,孤寂,是啊,他们都走了,在这偌大的庭院中继续过日子的人,该是多么孤寂呢?
他从小便孤寂惯了,也从不知喜爱是什么,以为天下夫妻都同他父母一般,谁人都说是举案齐眉,可是私下里他们连话都不知怎么说,他去了皇宫,跟皇帝怕也是会这样,朝夕相对,举手投足都客道尊敬,但是一旦卸下帝后的头衔,怕是连句话都不知要怎么说。孤寂,谁不是孤寂的呢?父亲,母亲,皇帝,永琛,这世间孤寂的人那么多,又能如何呢?
有些事他为人子可以靠着本事努力,譬如为父亲当上皇后。
有些事他即使拼尽全力也无可奈何,譬如让母亲不再孤寂。
元都庚辰年,帝后大婚,举国欢庆,免税务,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