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在哪里?”阿翰低下头,默默的为自己舔舐伤口。
铭秋心疼的拥住了他,道:“他现在深陷弊案,也许……”
“你要如何处置他?”
铭秋心软,哄他说:“你说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阿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垂着头,良久终于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即使斩首也没关系么?”铭秋问。
又是良久,阿翰才嗯了一声。
那日之后,铭秋跟阿翰总是各自心事重重的样子,铭秋很后悔把他、父亲的事告诉阿翰,西北的弊案他不得不办。当年他在位的时候,惜悦就曾经要清洗西北官员。那时,铭秋什么事情就跟惜悦作对,这才放任了他们。惜悦登基之后,那群人有所忌惮老实了不少。在他再次继位之后,那群不知廉耻的家伙竟然死灰复燃。铭秋绝不能容忍他们霍乱百姓,藐视皇权。
一个月后,弊案所涉官员都已经收押到大理寺,天牢。铭秋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阿翰,毕竟这应该是他们父子唯一的见面机会。而后阿翰的父亲将被发配边疆做苦役,终生不得返回。铭秋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斩了阿翰的父亲,父亲被亲人所杀的苦没有人比他能更明白。
刑部的折子已经呈到铭秋手中,明日午时,那干人等就该行刑的行刑,流放的流放,铭秋决定要跟阿翰谈谈,他可不想跟阿翰这么一直别扭下去。那日,铭秋回到寝宫,阿翰则在院子里锄草,寝宫的花园早已经被阿翰改造成了菜地。
铭秋搬着椅子坐到菜地边,开门见山的道:“阿翰,你今天要不要去见一下你父亲,他明天就要被发配边疆了!”
阿翰怔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不要了,然后继续除他的草。铭秋看着阿翰缩着他那偌大的身躯,一副委屈的样子很是恼火,怒道:“你是锄草还是拔苗?你为你我跟你生活那么久还分不清楚杂草跟菜苗么?你若是生气大可以直说!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那背信弃义的父亲!你也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怎么能因为他是你父亲就赦免他呢!”
阿翰看着手中被自己误拔的无辜菜苗,委屈的道:“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怕你生我的气!我对不起你!你已经有一个娘让你为难了,现在我爹还给你找麻烦!”
铭秋张着嘴半天也合不上,这几天阿翰原来不是跟他闹别扭,阿翰分明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我没生你的气,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气我抓了你爹!”铭秋的话里带着这些日子被无辜冷落的幽怨。
阿翰果然听不出铭秋弦外之音,急急忙忙的解释自己从不曾生过他的气。铭秋气结,心道朽木不可雕也!铭秋无奈只好转移话题,于是问阿翰说:“明天他就要被发配边疆了,你今天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阿翰蹲在铭秋身前,看看铭秋又摆弄摆弄手里可怜的菜苗,半天也没吱声,铭秋怒火顿生,一脚踢飞阿翰,骂道:“你不会干脆你一些吗?犹犹豫豫还是不是男人!”
阿翰揉着被踹得生疼的胸,嘟囔着:“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见他……”铭秋彻底被阿翰搞得没脾气了,阿翰平时虽然傻了一些,但从不这般拖泥带水。既然阿翰自己没注意,那他就替阿翰决定好了。铭秋指着阿翰,道“今晚,你跟我去大理寺,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今后即使恨,也得知道你恨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当晚,阿翰跟着铭秋前往了大理寺,这里他其实并不陌生,他也曾被关在这里。走进去的那一刹那,阿翰不由得竖起了汗毛,那个人马上就要见到了。狱卒把阿翰带到了他父亲的牢房前,铭秋则碍于身份,躲在一旁。
无需言语,两个相似的脸庞说明了一切。他娘临终的时候曾经握着阿翰的手,喊着他爹的名字,今天阿翰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是那么的相像。魏林茂更是惊讶,他原来还有这么个儿子,而那个儿子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魏林茂迫切的问。
“是铭秋,陛下带我来的!”阿翰讷讷的答,他的脑子里充满了一些东西,已经让他无法再思考。
“铭秋?”他竟然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莫非……莫非……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皇帝的……男宠?魏林茂激动地抖个不停,他活命的希望,他免罪的契机,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了!
“你是过来替爹说情的对不对,正所谓血浓于水,你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爹被发配是不是?你是来救爹的对不对?你去跟皇上说,你不要爹离开你。皇上……铭秋……铭秋……他肯定会听你的!”
嘣……哒……阿翰听到了碎裂的声音,这么多天,他想不明白,琢磨不清的事,现在终于清清楚楚的明白了。熊熊的怒火烧灼着阿翰,他狠狠抓着牢房的栏杆,仰天长啸:“娘,你看到了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娘,你看到了吗?让您劳苦一生的人,如今也不得善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林茂气白了脸,指着阿翰大骂道:“你这个混账不孝子,竟然公然顶撞污蔑父亲,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
“父亲?”阿翰抱胸笑道:“如今落难了想起你是我爹来了!那我跟我娘被大伯赶出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娘跟我娘沦落到妓院里时,你又在哪里?父亲?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即使我是你儿子,我也决不会跟你一样。我绝不会为名为利抛妻弃子,我,魏宵翰,这辈子都会守着铭秋,守着方方,爱他们,照顾他们,一辈子,一辈子!绝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