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仍然记得唐路声还没起来的那几年,他问过他:如果哪天我不得不亲手抓你,你会怎么做?
唐路声说:肯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会让你为难成这样。
却是,这样的收场。
……
顾国泰抱着许辉从山上下来就看到了武文,武文跟林春说许辉得罪了人被绑架了,是顾国泰来救他的。林春半信半疑,此时看到许辉立马迎了上去。
林春被许辉脸上身上的血吓了一跳,忙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顾国泰轻描淡写道:“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武文问:“事情怎么样了?”
顾国泰一脸疲倦:“唐路声死了。”
武文没吭声,顾国泰抱着许辉上了救护车,他身上的皮外伤要处理。顾国泰怕他醒了情绪失控,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他在车上给李京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李京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凌泽,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幸好他没事,不然李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天色渐渐亮起来。东边的天空飘着淡淡的金色,今天应该是个晴天。顾国泰倚在窗前看着太阳缓缓升起,雨后的天空干净的像块蓝玻璃。
林溪把窗户打开,任微凉的风灌进来。他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天空,难得地点了根烟抽起来。过了一会听到有人敲门,门被打开了,十几岁的女儿乖巧地喊他:“爸爸,吃早饭了。”
一不留神,烟已经燃尽了。
36、往事
许辉在医生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时就已经醒了,那碘酒擦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许辉眉头都没皱一下。顾国泰拿了个湿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汗,等医生护士忙完出去,顾国泰才蹲到他面前,手轻轻摇着他的膝盖:“你要难受,就哭出来,还有我呢,我不笑话你。”
许辉的视线这才茫然地移到顾国泰脸上,喃喃道:“都结束了吗?我这是在哪?人呢,他们人呢……”
顾国泰从没见许辉这样六神无主过,他叹口气,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都结束了,你受了伤在医院。”
许辉突然猛地推开顾国泰,顾国泰没有防备直接蹲在地上。许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顾国泰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抱住:“你这是去哪?辉子,别折腾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就像以前那样。”
许辉良久才转过头看顾国泰;“你知道唐路声为什么要这么个死法吗?”不等顾国泰回答,许辉便自顾自地说道:“他不死,很多人就会死,可能包括我,也可能包括你。”
顾国泰没吭声,抱住许辉的手臂却勒的更紧了,他斟酌了许久才问出心里的那个疑问:“辉子,你是喜欢唐路声吗?”
许辉讽刺的笑了笑:“随你怎么想。”
顾国泰说:“我想听你说,听你亲口说。”
许辉疲惫道:“你觉得呢?”
“你这么难过,”顾国泰整个人都懈怠下来,那失落的模样,像没有达成愿望的十几岁少年。“你认识他的时候多大?”
“很年轻,”许辉像想起来那会的情景,唐路声说他有的地方很像林溪,具体是哪?大概是看人的眼神,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医院呛鼻的消毒水味让回忆戛然而止,许辉转头看了眼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苦笑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几乎把中国都走遍了,还是像从前一样目光短浅。顾国泰,你说如果我身上的炸弹是真的,死了会有人难过吗?”
顾国泰只觉得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他喃喃道:“你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
许辉回头看顾国泰,很温柔的笑了。眼睛被阳光映的亮晶晶,像山中夏夜天空里的繁星沉入清澈的水底。
顾国泰许久没见许辉这样笑了,他顿时心猿意马,小心翼翼地吻上许辉的嘴,温柔地缠上他的舌头。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顾国泰才结束那个吻,趴在许辉耳边低喃:“辉子,别离开我。我以前犯过浑,做过很多错事,给我留步路走好不好?”唐路声的死给他的冲击力很大,他不敢想,如果哪天许辉也这样对他。
许辉朝顾国泰笑了笑,随后挣开了他的怀抱,走到病床前躺下:“睡吧,累了。”
许辉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深夜才醒来。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到房间的地面上,影影绰绰。许辉拉过被子蒙住头,那被压抑的情绪如山洪爆发般汹涌而至,滚烫的泪水烧的脸上的伤口很疼。唐路声在他心里的位置很特殊,既像哥哥又像父亲。刚遇到唐路声时许辉年纪太小,他很多地方不自觉地在模仿唐路声。拿烟的姿式,抽烟的动作,说话的方式,那时的自己既青涩又幼稚。一恍快十年,他连把骨灰也没留下。
那压抑的哭声就像被猎人射伤的野兽,一边舔舐伤口,一边发出嘶哑的悲鸣声。许辉什么都说不出来,昨夜的雨一直敲在他心上,像每个无法去赴的约和未来得及还的愿。就那么停在心底,无法排解了。
……
唐路声的事在白道黑道传的沸沸扬扬,根儿扎这么深的人都落得这么个下场,更让道上混的其他人人心惶惶。仿佛一夜之间,某些政要被迫辞去当下职务,要求调职到其他地区锻炼,李京的大伯和叔叔也在其中。
李京的姑姑把给儿子煲好的汤放在床头桌上,李京不想跟她正面碰上,她刚进门他就托辞去外面抽根烟,没想到等他回去的时候还是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