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热得冒汗,饭馆的老板娘招呼着学生吃饭,闲暇时拿了一瓶冰矿泉水走到梁津身侧,看口型,像是问他热不热、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那人摇摇头,继续专心炒菜。
蒋云活了二十几年,讨厌的事情不多,其中之一便是做饭。
他害怕火,总担心自己会被燎起来的火焰烫伤。
炒菜时溅出来的热油也是滚烫的,小时候霍蔓桢不在,蒋丰原出差,家里的保姆阿姨临时有事出了趟远门,念初一的他第一次进厨房,手上被热开的油溅了好几个点子。
显然,梁津的白色短袖沾上的油污不比他想象中的少。
蒋云神情复杂地盯着那件布满深色油渍,颜色俗艳难看的围裙。
他恨梁津吗?
绝对的。
蒋云甚至不需要犹豫。
他实在忘不掉前世那场晚宴上梁津看他的眼神,淡淡的厌恶中掺杂着一点鄙夷,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蒋云承认,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液确实与蒋丰原,与蒋家没有任何干系,可是梁津呢?
私生子和养子,谁又比谁高贵。
“梁学长,八号桌的加菜好了吗?”
某一桌的学生朝后厨大声问道:“我们等很久啦!”
这时餐馆老板擦干净手,准备跟梁津换一换,让他轻松些。
挺拔高挑的青年解了围裙,把八号桌的那盘加菜端了上来,他小臂肌肉紧实有力,几道青筋蜿蜒而下,用力时微微暴起。
不由自主的躲闪仿佛是他的肌肉记忆,蒋云抽身走向队尾,把压在掌心的叫号牌递给了一位没拿到号的女生。
“同学你不吃了吗?”
蒋云歉意地笑笑,指腹摩挲着掌心的圆形压痕,回答道:“我临时有事。”
他飞也似的逃离了小吃街,在另一条街道的路边站了许久。
蒋云想不明白自己的逃窜究竟是不敢面对,是软弱,还是某一个时刻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闭上眼,他无端想起那名险些被戚皓斥责的侍应生。
廉价的衬衫、柑橘味的洗涤剂,还有——
丑得可笑的围裙。
梁津,蒋云蜷起手指。
这辈子我做回好人,放过你了。
一周过后,蒋云在学校拍完毕业照,顺利结束他的大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