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瘦了好些,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因?咳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时不时咳嗽几声。
声音沉闷而空洞,像从身体?最深处挤出,撕扯着粘连,什么都咳不出,却总停不下来。
一时吃完药,胡霖亲自捧了茶水来漱口,天元帝自己抓着帕子擦了擦嘴,一抬头,就见几步开外的首辅紧绷着,眼巴巴看着。
他在等?待,天元帝想,等?待一个承诺,哪怕这个承诺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包括天元帝自己在内,都迫切地?需要一点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安心。
听起来很荒唐,但又无比真实,因?为这涉及到一点超越了普通君臣的牵挂。
天元帝就笑了,“没事。”
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体?没事,更像是针对性的给了对方一个承诺,一切都会平稳过渡。
然?后秦放鹤就奇迹般松弛下来,稳稳端起茶,啜了一口。
与其说他相信了这种敷衍,倒不如说他借口与自己妥协,找准了情绪的释放口。
但同样的情绪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积累,当?天元帝无力继续提供这种释放渠道的时候,他可能会经历一场非常艰难的诀别。
然?后,从另一个端口倾泻。
至于被倾泻的对象能不能接住,秦放鹤不在乎。
因?为他各个领域的领路人们,正在缓慢而残忍地?离开他的世?界。
这是一种不得不经历的,极其可怕的过程。
悲痛之?余,也意味着一直以来束缚住秦放鹤的世?俗、道德和责任枷锁不断缩减……
“太子监国……”天元帝想了下,忽然?又觉得此时再说这些没什么必要,索性直戳中心,“你多看顾着些。”
“看顾”,这是个相当?微妙的词,同时具备监护人、监督者、参与者的职责,也意味着执行者局内人和局外人的双重身份。
那?么,看顾谁?
太子?
恐怕更多的还是詹士府那?一批人。
天元帝不信任太子吗?
不信任他能约束臣下?
不,与信任无关,这是一种本能,就像幼崽生下来会哭,饿了知道找奶吃,人会本能地?追逐更好的东西。
太子监国,恰如让孩童看守糖果罐子,或许他本人会努力克制,与本能对抗,但他身边的人呢?会不会怂恿他去偷糖给自己吃?
那?孩童又能抵抗多久?
所以秦放鹤上位,既是内阁内斗所造成的无奈之?举,也是顺势而为。
目前,他就是制衡太子,或者说傅芝一党的砝码。
“是。”天元帝点到即止,秦放鹤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
或许后期执行时,难免会与天元帝的预想有偏差,但……在所难免。
上位者的职责就是包容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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