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川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晏堂主,我看起来很斤斤计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别沉闷地说道。
“我知道,但我也是真的不介意,晏堂主,我无情道已成了,早就不在乎爱恨情仇一事了。”温清川温声说道,“你如今也是化神境界,差一步便是真仙,理应朝前看了。”
说完温清川也并没有再期待对方的答复,他是真心相劝,但能被劝住的话,晏别也不会停留在化神期百年之久了。
世间因果不能强求,他人命运不可扭转,他只能从中相劝,无法干涉。
“温净是你的骨肉吗?”
晏别突然一问,让温清川不觉挑了挑眉,“是。”
温清川还以为对方会再问些什么,但话头再没被对方挑起,他也渐渐睡了过去。
睡前他还朦胧地想着,晏别若是问了别的问题,他倒是不好答复了。
他安然入睡,只是他身旁的晏别一夜未眠。
温净是温清川的孩子,无论是从长相而言还是从温清川的话里所得,对方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也难怪能拔出封剑已久的折昼。
可温清川说过,他已经修成了无情道,爱恨情仇与他无关,又为何和别人生下一子,他自知温清川不会说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他,也不屑于欺骗他,他也清楚温清川并非是欺骗别人感情的人,更不是会被人算计的人。
那又为何会有温净这个孩子。
他想不明白温净从何而来,更想不明白若是他人可以让温清川产生情爱,为何他不可?
为何他要释怀?
心中的恶念一次次涌上心头,晏别就这样感受到身旁人传来的热源,温热的气息如同将他架在火堆上灼烧,只要他想可以将温清川身边的人都杀光,让他身边只有自己,也只能只有自己。
可当他侧头去看温清川的面庞时,又如同被人狠狠浇了一盆凉水。
喜帕下那双淡然的眸子,和自若的面容,像一根针一般狠狠扎在他的心头。
不曾躲避的接触,不加掩饰的淡然,温清川真的如他所言,做到了释怀,做到了不恨他,做到了无情道者心中的大爱无爱。
温清川已经不是他所能触碰的了。
月色下的人无法触碰皎月,莲花只能远观。
无论是他还是别人早就已经难以称为温清川身边永远并肩前行的人了,无论是亲人还是道侣还是友人,都失去了资格。
晏别凄凉地想着,若不是温净现在还存在于世间没成为独当一面的侠客,恐怕温清川早就回去仙境与人世间的一切断绝开来。
想到此处,晏别再没法将先前龌龊的心思放在温清川身上。
百年前,他害的对方离开神域,背负骂名,遭受屈辱,最终为天下而死,难道百年后他还要让对方从天上被他拽入尘埃里吗?
对方的苦难皆出自他身。
他晏别当真是要成为温清川一生中跨不去的枷锁,让他万劫不复的劫难吗?
晏别坐起身来看向温清川,暗暗的房间内他只能模糊地看对方的面容,他没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看着他,像是要将人的眉眼都刻在心头一般。
他做不到不去倾心于温清川,也做不到让温清川因为他再次受苦。
晏别勉强勾起一个笑来,缓缓弯下腰,长发落在温清川的脸色,惹得人微微皱眉。
他渐渐低下头,在温清川的额头处落下轻轻的一个吻,像是微风拂过一般,转瞬即逝。
恍惚间,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亲吻过对方。
年少时,两人总是怀着少年心气,都不肯做这些赤裸裸表明心意的事情,等过了十几年,又因为略有成就出面拯救苍生,血腥味总围绕在他们身边,将旎纶的气氛冲散。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步入高位,不用再四处奔波,他却误入歧途叛逃而去,此后的情愫早就被他的无知和莽撞冲散了去。
之后他的恶贯满盈,估计是伤透了温清川的心,也将人的情爱都浇灭了去,恐怕是让对方连年少时的情爱都想不起来了,但他更怕的是,对方认为年少时的爱意也是虚伪的产物。
如今再度重逢,却早就物是人非,如今想来他们倒真是一直错过,仓促地闯入对方的世界,又仓促的离开,总无法将一切诉说于对方,等回过神来时才发觉浓烈的情愫几近要将人的骸骨吞噬。
可之前种种难以磨灭,他们早就再无可能,从当时他叛逃起,就已经将两人推向了死局,是他一手弄出来的结局,他比谁更不得埋怨更不得懊悔。
他也是最不能释怀的,爱和恨应该交织在他身上,随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薛府
池应淮回到哑女住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清冷的月光正照在他面前,让他看清了屋舍前站着的温净,看来对方自他们二人离开后便一直守在这里。
不过等他看清温净前面站着的人的时候,微微挑眉,恐怕温净守在门前的缘由又多了一条。
温净站在屋舍前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爹和池叔前脚刚走没多久,这人后脚便来了,说是碰巧他都不信,如此准时就是相约恐怕都不会来的这么快。
保不齐就是在跟踪他们。
“温兄弟,我和堂主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淮江邪祟一事,你我二人目的一致,何不坐下来好生商量一番,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份力。”孟还苦口婆心地说道。
他如今累得口干舌燥,只能耐着性子跟温净商量着。
温净轻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天惩堂倒是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我们刚到淮江你们便来了,就是狗都追不得这么紧。过去这么长时间,淮江百姓人人惶恐不安时你们天秤堂在哪?他们求神拜佛祈求的时候你们在哪?那些妙龄少女失踪时你们又在哪?如今才调查起来,怎么不等淮江的人都死绝了你们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