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恒见许迦叶这样难受,不由后悔出言逗弄她了,罢了,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碍她的眼,要是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他拿命换也换不回她了,他柔声道:“请掌印保重身体,我改天再来拜访。”
言讫,他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见谢凌恒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秦安长舒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把门关上,复又走到许迦叶身边,把水递给她,轻声道:“督主,大可不必同将死之人置气。”
许迦叶接过茶杯拿在手里,垂着眸子怔了半晌:“他没有喝那杯茶,情报里怎么没有写他嗅觉灵敏到了那般地步,连近乎无色无味的毒药都能闻得出来。
“罢了,怪不得你们,我要是有这般天赋,自然也会将其视作秘不示人的保命手段,哪里会轻易让人探查到。”
公主五感灵敏,远超常人,亦少有人知。
她闭了闭眼,她下毒的计策恰如此时此刻嘴里的血腥味,只起到了让她看上去很可笑的效果。
秦安按捺住心中的惊讶,思索片刻,劝道:“我观谢侯爷方才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怀疑是您给他下的毒,他是不是误以为是旁人冲着您来的?只要他不起警惕之心,咱们自有千般手段送他下去,督主不必将一时的失手放在心上。”
许迦叶点了点头,用杯中的茶水漱了口,驱散了唇齿间的血腥味,又咽了一枚抑制反胃的丸药,对秦安道:“扶我去卧房歇一阵子吧。”
她实在是厌恶极了这种困顿之感。
她绝不会气馁,谢凌恒能逃脱一次,难道还能次次都这么好运吗?
时运救他,她偏要送他下去,她许迦叶要杀的人,阎王不收也得收。
秦安闻言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许迦叶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许迦叶将大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秦安身上,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秦安察觉到她的虚弱,心下暗叹了一声,督主天天这样劳心劳神,身体怎么养得好呢?
这些人也真是的,乖乖让督主杀了不就好了。
许迦叶回房浅眠了半个时辰,有了些精神,倒是没有推拒吃晚饭,但也只略用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用茶漱完口,见秦安欲言又止地站在旁边,像是有话要说,便温声对他道:“有什么事?说吧。”
秦安嗫嚅了半晌,说道:“启禀督主,您上次说不想知道景王的消息,但他此番遣人送来了东西,说一定要送到您手里,现在人就在府外候着呢。”
她终于愿入宫见他
许迦叶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李悼出了狱又被圈禁了起来,却迟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她自然不觉得他这是认命了,凭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抵是在蛰伏,暗地里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但就像那日在万象楼见面时她说的那样,她帮不了他什么。
也无心帮他。
“你去把东西收下,说我不便见客,让那些人回去复命吧。”许迦叶道。
秦安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等再回来时,手里已捧着一个紫檀木制成的匣子,他走到许迦叶身边,没有直接把匣子递给她:“督主,不如由我将其打开吧?”
许迦叶知道他这是担心其中有诈,轻声道:“小心些。”
秦安后退几步,打开了匣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内里的东西,这才将其恭敬地递到许迦叶面前:“督主,里头只有几页纸。”
许迦叶伸手取出了匣子中的纸张,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继而微微凝神,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起来。
不过是薄薄的几页纸,许迦叶却用了很长时间才看完,读完最后一行字,她沉默良久,叹息道:“这些鬼神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哪里能当真呢?”
可她到底还是将那几页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上,对秦安道:“去把清风观的玄诚道长请来,记得要以礼相待。”
时间已近傍晚,许迦叶很少在这个时候见客,秦安于是问道:“敢问督主准备什么时候见他?”
许迦叶轻声道:“现在。”
玄诚道长素来喜欢四处云游,但他这段时间却恰好在京中,听见是许迦叶想要见他,他面上并无抵触,欣然应邀,倒是让前去请人的东厂番子们松了一口气,能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过去,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玄诚道长被秦安带进被辉煌的灯烛照得几如白昼的正厅时,许迦叶正坐在主位上,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眸子,便见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上前几步向她见礼。
她起身回了一礼,请玄诚道长坐下,吩咐秦安道:“给道长看茶。”
玄诚道长打量了许迦叶几眼,收回目光坐到了椅子上,心下赞叹了一声,风姿秀逸、雅人深致,备四时之气,真是好气度、好风仪,见了真人,方知世人的讥评与谤议不足为信。
“敢问掌印寻贫道来所为何事?”玄诚道长抬手捋了一下长须,笑问。
许迦叶温声道:“我听闻道长曾向景王谈起过一则奇闻轶事,不由心生好奇,想问一问道长是否确有此事。”
玄诚道长心下了然,但面上还是显出了好奇之色:“不知是哪一桩轶事呢?贫道与景王殿下虽只有过两面之缘,但天南海北的事聊了不少。”
许迦叶沉吟道:“景王言您的师父曾留下一个法事,可以让今生无缘长伴的人来世再续前缘。
“道家向来只修今生,不问来世,但景王言之凿凿,说道长与你师父今生师徒的缘分便是前世修来的,我心生犹疑,便有了今日这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