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那人愣是一声都没吭,半死不活地忽而抬头,晦暗的目光穿过苍茫夜色,落在弄堂口祁昭的脸上。
脖子上已经一片淤青,因为皮肤白,所以乌青得触目惊心。几根额前的烟灰发丝半垂下眼帘,夜色里那双单眼皮眼睛涌动的目光依然阴暗。
祁昭看得怔了怔,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隐到墙后面捂紧了自己的黑色书包,慢慢蹲下去。
她怕段京耀为了转移张瑞鹏注意力,突然出声说弄堂口有人。
却又忍不住半转过身,在路灯的阴影里不安地呼吸着。
地上人被张瑞鹏的脚死死踩着肩膀,水泥地上蜷缩着的手指忽然往东边动了动。
动得很明显。怕她看不懂似的。
祁昭顺着他手指动的方向往东边看去,那是城南巷的另一个巷口。
没有人知道,弄堂口还静静站着一个女孩。
只要她现在挎起书包往前走,就能悄无声息从这里安全走出去,然后回家洗漱睡觉。今天依然如同曾经夏日里无数普通的日子一样的一天,没什么区别。
不知所措之间,张瑞鹏已然揪起他的衣领,攥紧成拳头的手高高抬起。
塑料包装的东西不轻不重砸在张瑞鹏的骨节上,没有什么力度,只是发出几声塑料摩擦的滋啦声。又很快坠落在地上。
倒是一伙人被飞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不过是一包零食。
蓝色包装的小鱼果。
祁昭站在墙后面,书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包学校小卖部买的想回家路上吃掉的零食。一时间太着急,心一横摸了出来就扔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见过打架的时候忽然飞过来一包小鱼果这样的状况,面面相觑。
唯有地上人盯着那包小鱼果,无声又放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咳出一口血沫。
但绝不是感激她的笑。
“谁他妈在看戏,滚出来。”张瑞鹏率先回过神,松开面前人对着弄堂口赤红着双眼大吼。
路灯底下走出来的女孩子走得四平八稳,不声不响站在他面前。
“这不祁昭吗。”张瑞鹏几个兄弟提了兴致,凑过来,“丁哥之前还真以为她六百块一晚上,拿了钱去找她,差点被人家从楼梯上踢下来。后来问半天,论坛上那些照片全是祝妍那傻逼自导自演。”
“笑死了,丁哥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啊。”说话的人凑到她眼前光明正大看着她,“妹妹你长这么漂亮,真不卖啊。”
无论他们怎么说,这女的也不低头,就这么站着,身上永远有股气死人的高傲劲,让人就想狠狠欺负。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我护着你,祝妍以后不敢来找你。”看不惯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面前说话的男生笑得浪荡,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那只汗水黏稠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手,祁昭就听到一声板砖落地的声音。
那男的惨叫一声捂着手腕,条件反射一脚踹在铁门前的人身上。踹完了又似乎有点害怕,咋咋呼呼着去寻找张瑞鹏:“鹏哥,这疯狗怎么还有力气还手呢。”
张瑞鹏冷眼在旁边看了许久,步步逼近她,身上那股难闻的汗水味让祁昭别过脸去:“祁昭,你他妈别以为仗着你这张脸,就敢来插手我的事。”
祁昭没说话,打开了手机录音文件。
“我已经报警了,今天一定要抓张瑞鹏进局子。”
狠戾的男声话语,一遍遍回荡在小弄堂里,听清楚之后几个人脸色都不对劲了。
“我刚从巷口进来,有个染着黄发的人这么说的。”祁昭说话声音一如既往冷静,“然后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了你,就想顺道提醒你一句。”
“明天他妈的给我好好查那个报警的崽种。”半晌后,张瑞鹏挥了挥手,瞥了一眼祁昭,“谢了,等我查清楚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长风阵阵,巷子里月光冰冷,临走之前,张瑞鹏经过她身边偏头警告:“丑话说在前头,别骗我。”
“我没骗你。”祁昭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个弟兄本来就心慌,各各分分钟就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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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昭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她演得太好了,一举一动连张瑞鹏这样多疑的人都瞒得过。
小混混当然不敢报警,是她随便上网用人声素材剪辑出来的这句话。
地上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着那扇铁门坐了起来,微微喘气。掀起眼朝她看过来,修长骨感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水泥台阶,脚下一滩明晃晃的血迹让祁昭有些不知所措。
晚风吹过,几根灰发桀骜不羁地立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祁昭率先蹲下来:“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近在咫尺的人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淡淡气息。让她鬼使神差想起那一天晚上,他穿着灰色背心,整个人湿漉漉的在吹晚风,手里随意抛着一块茶树油肥皂,居高临下看着她。
台阶上坐着的人嗤笑了一声,从口袋里艰难摸索出一支打火机,幽暗的火苗烧着了烟头,几缕白烟阻挠开了两人的目光交汇。
段京耀睁着一双晦暗的眼睛看向别处,咳嗽了几声,抹去嘴角边的鲜血,就这么低声笑了笑:“轮不到你来可怜老子。”
祁昭不是热情的性格,淡淡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就走了。
走到弄堂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