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视线还留在游廊上,回过神来,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冷风。
“是府里的主子吗?”叫婵儿的圆脸丫头怯怯开口。
无双颔首,转身面对两人:“对,是世子。”
“世子?他在府中吗?”两个丫头一愣,再次看去廊下,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无双心里也疑惑,龚拓一个月前离京,领军驻扎在京城西面百里外的老虎山,原本说是年根才回来。
今年西面州府受灾,遭遇百年大旱,无数良田干裂,颗粒无收。眼看大批灾民逃难来京。今上派了他过去,为的就是疏导安置灾民,以免人全涌到京城,造成混乱。
为何今日他冒雪回来?而且府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双姐姐,世子人好吗?”婵儿又问。
“他?”无双微怔。
龚拓?他人好吗?
婵儿嗯了声,双手拘谨的攥在一起:“我进府之前听人家谈论过,说世子是顶出色的郎君,待人接物宽厚有礼。”
无双不知如何回答,虽然她出不去,但是知道龚拓在京中人人皆知,所有好听的头衔都能安到他头上。
世家门第,十岁跟着舅舅去边城军营历练,年未弱冠已经凭着一身本事坐上禁军右中郎。这样的好人物,深得今上器重,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前途无量。相对于名声有些狼藉的恩远伯府,这位世子的名声意外的很好。
天黑下来,无双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细细的雪粒子落到脸上,估计这雪还是没下完。
到了向阳院,出来的是夫人身边的秋嬷嬷。
说是夫人在礼佛,知道她们的心意,便打发两个小丫头先回去,独留下无双,说她字好看,帮夫人抄两页佛经。
无双称是,叮嘱婵儿两人几句,遂进了向阳院。
她进到一间屋子,里面桌子上已经摆好笔墨纸张。
“瞧瞧,整个向阳院,连个会写字的丫头都找不出,还得双姑娘你来。”秋嬷嬷笑笑,站去桌旁。
“嬷嬷说笑了。”无双关上门,转身走到火炉旁蹲下,捡起地上铁钩挑了下炉内炭火。
随着跳跃的火苗,一股热气窜出来,映照出一张如花的娇靥。
“双姑娘莫要忙活,”秋嬷嬷靠在桌边木椅上,手往膝上一搭,“你过来坐下,咱们说几句话。”
无双站起,擦干净手,笑着站去人的面前:“嬷嬷有何吩咐?”
她走起路来轻柔,腰身仿若一朵水中摇曳的芙蕖,又像是春日将生出的嫩柳条,有股说不出的妖娆。
秋嬷嬷眉头微不可觉得蹙了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世子养在房里四五年的女子。
打扮得倒算是规矩,简单的挽着发,没有过多装饰,只斜斜插着两根梅花铜簪。即便如此的素净,还是难掩那副倾城好颜色,细瓷一样的面皮,眉目如画。许是冷了,鼻尖和双颊染上冻红,更添了分娇媚动人。
当初那个青涩木讷的丫头,如今竟出脱成这样的美人,眉眼一弯,流淌出的尽是勾人的媚意。
一身素淡,根本压不住浑身的娇艳。
秋嬷嬷搁下茶盏,面色不变:“你一直伺候世子,夫人晓得你辛苦,如今快年节了,特意准许你回家探亲几日。”
“探亲?”无双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字,微诧。
她早已没了家,哪来的亲探?还是说,让她去看那个将她卖掉的表姨母?
秋嬷嬷待在伯府大半辈子,哪个人什么底细来路,心里清清楚楚。当然也知道无双身世如何,如今这样说,不过就是自家夫人的安排,她传个话儿罢了。
见无双垂首不语,她有的是功夫等,也想看看这个得宠的婢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谢夫人垂怜,”无双抬头莞尔,“正好姨母前日捎了一封信来,让我回家看看。”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柔,绵绵软软,就这么直接应下。
秋嬷嬷心下稍安,人要是听话识趣儿的再好不过,省了不少麻烦。若是人不识好歹,听不进去,总归有恶果子给她吃。
如此想着,面色和缓不少,话去别处:“你是世子身边的老人儿,新来的丫头多管教着些,规矩什么的都得有。”
无双点头称是,手一伸给对方塞了一物:“天冷,嬷嬷费心了。”
秋嬷嬷垂眸,手心松开一点缝隙,瞧见一枚银簪,实心的,握着有些分量。
“咳,”掩饰般清了清嗓子,秋嬷嬷将簪子利索的收进袖中,“腊月里事儿多,夫人的寿诞邀来不少夫人小姐,忙得脚不沾地儿,乱着呢。待过了那几日,你再回来也成。”
如此一提点,无双心中明白了个透彻。府里传言龚拓准备议亲,这是开始了?
秋嬷嬷的这些话,其实是夫人的意思,让她避开。
借着寿诞的幌子,其实是为龚拓相看未来妻子。而她的存在变得碍眼起来,平时她出不去外面,外人并不识得她,可若那些夫人小姐进到府里,有意无意总归会打探到她。
这不就是给人家添堵吗?
秋嬷嬷目的达成,指指一旁桌子:“天冷,抄两页便回去罢。”
无双称是,遂送人出来。
出来门,秋嬷嬷径直回了正屋。
屋里,伯夫人宋氏一身贵气,腕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里正摆弄着花架上的水仙:“她答应了?”
“还说夫人您体恤,”秋嬷嬷利索的站到一旁,笑着回话,“要说无双是个懂事的,放在那些个有心思的丫头身上,哪里这般听话?”
宋氏眼缝轻掀,垂下手来:“她跟世子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