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悄悄看一眼陆风行,见他迭起修长的双腿倚着椅背,一手支在下颌,审视的目光在拍卖物间跳跃。他脸上依旧没流露出什么表情,但毫无动作,显然是没看上任何一件卖品。
“这些东西,烂的也能说出高价格。”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见陆风行皱了皱眉没答话,也就默默地坐好了。算了,有钱人的乐趣她不懂,反正他们愿意给裕盛送钱来换取自己的投名状,拿的又不是她的存款。
好在席间不断有人举牌,宴会厅的场面也算火热。钟意远远地看见许亦龙在他父母的示意下也举了两次,抬一抬价就放下了;大概他也只是被父母带过来看一看晚宴,并没有想买下什么。
她正看着许亦龙,台上忽然连敲了三下拍卖槌,拍卖师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接下来这件拍卖品,是本次活动的精品之一,相信大家已经期待了很久。”
此言一出,宴会厅内的交谈声低了下去,宾客们的目光都转向了台上。两个助手一前一后登台,故作神秘地推出一件盖着软布的物品,拉到巨大的水晶吊灯下。
拍卖师缓缓揭落软布,露出一座半身石膏塑像,雪白的脖颈上躺着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
宾客们同时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项链上串着的每一颗珍珠都是罕见的淡粉色,一颗颗饱满圆润又难得地大小相近,串缀着一个珍珠贝白色的小海豚吊坠,海豚的眼睛闪闪发光,原来是一颗小而精巧的碎钻。无论是设计还是选材,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
“akoya海水珍珠,preiulevel,q1等级,正圆!65,每一颗都是万里挑一!配上灵动的海豚挂饰,由独立设计师联合当地老匠人,挑选纯天然材料、精心打造,”拍卖师显然很得意着大家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台上,昂首挺胸地介绍道,“一份来自海洋的馈赠。三万元起拍。”
身边的窃窃私语立即多了起来。
钟意也能理解宾客们相互交谈的原因,虽然有人抱着捧场的想法来参加晚宴,但也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只是过来凑凑热闹,结交一下其他名流,不一定愿意真金白银地支持晚宴。这条闪亮的项链非但不是澳白、大溪地、南洋金一类耳熟能详的材质,又不是由知名设计师设计,也不是由传统奢侈品厂牌制造,却已经打出了和奢侈品齐平的价格,就算再好看,也足够让大家犹疑一会了。
陆风行挪了挪身子。“钟意,”他盯着台上的展品轻声道,“我刚刚一直说,觉得你这身装扮还少了点东西。”
“也就你觉得少了,看把人家造型师吓得……”
“举牌吧。”
“诶?”她怔在座位上。
“举牌,”陆风行轻轻勾起唇角,“我来报价。”
钟意默默举起手中一次都没抬起过的号码牌。
“26号!”眼尖的拍卖师本来还在等待台下叽叽喳喳的宾客,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这会终于逮到了人群头顶那只孤零零的纤手,忙不迭高声招呼道,“这位女士,请出价!”
一众还在交头接耳的宾客之间,她马上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坐在父母中间的许亦龙闻声亦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袭坐得端庄而典雅的礼裙。上半段是森林般清新的绿色,最后却自然地过渡为海洋般的深蓝,轻盈的薄纱衬托着那张粉白的侧脸,樱唇鲜艳欲滴,眼眸深处灵动的目光迎着周围人的视线闪烁了一下,询问般移向坐在她身旁的……黑西装的挺拔身影。
“三万一。”男人修长的指尖支在颌下,不慌不忙地开口。
别人开口都是一百乃至十来块的报价,他上来就加了一千。
“26号出价,两万零壹仟元,”拍卖师发现报价的是举牌女士身旁的男人,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先生,您确定么?”
陆风行连话都懒得多说,简略地点了点头。
“三万一千五。”几秒之后,有人加价。
“这帮败家子,这种就没用的东西也抢。”坐在一旁的许父摇了摇头,突然往许亦龙背上大力拍了一把,“你前两天不还说碰到了高中的那个谁么?加价吧,看能不能给人家小姑娘买回去。”
小姑娘?许亦龙看着那个再也无法隐没在人群中的26号,心底掠过苦涩。人家现在也没坐在他身边啊。
况且她一身惊艳,修长的脖颈上却空空荡荡,很难说这场景不在她身边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计划之中。
虽然他很清楚,父亲只想借机锻炼他的心理素质,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乱花钱。
可他坐了几秒,突然感觉胸膛深处猛然腾起一阵烈火,推着他不假思索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开口道:“三万三。”
对方正在输入中(22)
靠近拍卖师台子的位置,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报价:“三万三。”
钟意入场后,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那个方位,这时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号码牌。
许亦龙前几次出价,最多报个两百块,也没有坚持要买什么东西,这会却一下子报了一千五。
对着陆风行报价的拍卖物。
……这很难说没有什么私心吧。
“三万五。”台下明显有宾客兴奋起来,不等拍卖师说话就开出了新报价。
“两万五三万五,你们几个人都是两百五。”钟意凑近陆风行,压低了声音,“这项链能值一万块么?”
“行内人买不知名设计师的艺术品叫投资,而我们就是……”他侧过脸,视线从她空空如也的修长脖颈上一扫而过,抿唇道,“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