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眯着眼看了厌好一会儿。
厌的眼睛,已经渐渐恢复到只有瞳孔呈现暗红的状态,好像没什么情绪,又好像有很多混乱、纷杂的情思。
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蜿蜒着流下,一滴一滴打在戚明漆脸上。
起先,戚明漆以为那是他留在厌口中的血。
渐渐的,他才发现并非如此,从厌嘴里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样落在他脸上。
戚明漆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吃了一惊。
他用被镣铐锁住的手勉强比划,指着厌的嘴,让他张开嘴。
厌沉默了好一会儿,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稍微张开嘴,鲜血几乎是涌出来的,染红了他整个嘴唇,像个凄艳的厉鬼。血落到戚明漆脸上,又顺着他被咬伤的颈侧流下。
戚明漆眼眶一热,心头好像有一股激流,猛地拍打向心岸。
他没有猜错,厌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液的流失,会让他从对血的毫无理智渴求中暂时解脱出来,剧烈的疼痛,也会让他保持清醒。
会不会死啊?戚明漆想到小说里写的“咬舌自尽”。厌可能没有完全咬断舌头,但是流了好多血……
他和厌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就在那一瞬间,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被燃烧殆尽,戚明漆做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更不可能会做的事——
他伸手去够厌的脖颈,将厌拉向自己,然后亲了上去,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堵住厌血流不止的伤口。
厌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知是被戚明漆的举动惊到了,还是默认要接受这样的对待。
直到被戚明漆的舌头弄得有些痒,还有些痛,他才抬起手,收紧手臂,将戚明漆用力地抱在怀里,反客为主,舌头和鲜血一起喂进他嘴里。
戚明漆呛了一下,越来越多的血流进他的喉咙,又被厌堵住吐不出去,只能将那些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全部吞咽进肚子里。
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血……在他的身体中流淌着,涌动着。
这本该是血腥而残忍的,戚明漆却没有了那种害怕的感觉,厌的身体还是很热,有种奇特的可靠感,温情脉脉无声起伏着,足以驱散所有的恐惧。
他被厌吻得喘不过气,又受够了惊吓,此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渐渐地感觉到意识变得模糊,最后连什么时候昏睡过去,都不知道了。
·
血池中充斥着满满当当的腥臭血水,白骨在水面浮沉,厌赤身站在血池中央,背对着,只看得到坚实有力的肩背。
戚明漆想喊他,但无法说话的口中只发出一声“啊”。
厌好像听见了声音,他转过身,暗红色的瞳孔盯着戚明漆,被血水浸没的双腿向前移动,朝戚明漆走来。
当看清楚他的眼神时,戚明漆吓了一跳。
厌是清醒的,但眼中的欲望让他看起来又是不清醒的,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是对血的欲求——而是对戚明漆这个人,本能的欲望。
戚明漆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他低下头,看见自己也不着一缕,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眼见厌越来越近,他连手指、脚趾都微微蜷缩了起来,却没有什么想躲的想法,反而是那种熟悉的、隐秘的渴望,好像又出现了。
渴望在这座神秘、幽深又不详的宫殿中,另一场祭祀的开始……
戚明漆惊醒了。
他蜷缩着睡在毯子上,身上盖着厌的外袍,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包裹住。刚惊醒的一瞬间,戚明漆下意识蹬了蹬脚,衣服顺着滑了下来,昏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
戚明漆满脸通红地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检查身上。
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被人换过一件干净的。颈侧的伤口也被用绷带缠好,除了有些许痛感,并没有太多不适。
戚明漆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观察自己身处环境。
不远处,黎容正烧着一把草药,香炉中弥漫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驱散掉令人不舒服的血腥味。
在他身旁,厌盘腿坐在地上,头顶扎着几根银针,双目紧闭,嘴唇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惨白和干裂。
他赤着上身,胸口处被划开一道口子,正缓缓淌出暗红色的血。
戚明漆走近了看,才发现他的十指也被刺破,就像先前在崇云宫那样放血。
没等戚明漆发问,黎容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我在给他放血祛除血毒。”
戚明漆蹲在厌面前,面露不解。
黎容又道:“你应该知道的吧,‘血饲’是三个月进行一次。”
戚明漆点头。
“进行‘血饲’,其根本目的在于将兵主蚩尤的力量引入体内,这就是我刚说的‘血毒’。”黎容将手中的草药翻了一面,“血毒对人是有害的,在体内积攒过多,会导致神智失常,可能会无法控制做出一些攻击性的事情来……”
戚明漆指了指厌,跟他比划。
黎容没看懂他要表达什么,继续说下去:“血毒可以很缓慢地自然排出身体,我这种放血的方法,算是稍微加快了这个进程,但效果也没有那么显着,所以要严格限制进行‘血饲’的时间,否则他承受不住。”
他看了一眼厌,欲言又止:“上一次‘血饲’才结束没多久,但为了准备这个仪式,跟你‘血命相连’,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血饲’……”
戚明漆有些讶然,比划:为什么不等三个月到了再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