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淡淡的看我一眼,说膳房早就关门了。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随即提议去后山的某处隐蔽山洞里烤兔子吃。
师姐微微蹙眉,青衫在月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辉:“清修之地不可犯杀戒,你想去戒律堂罚跪?”
我像个无赖,扑到师姐身上,抱着她摇摇晃晃:“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晓得,好师姐,走嘛走嘛,我快饿死啦——”
那时的我十分清楚,只要我撒撒娇,师姐一定会依着我。
又或者说,在我眼里,师姐一直都是当年那个衣衫单薄、遍体鳞伤来到我家的阿檀,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时刻警惕着、抗拒着,用沉默疏离掩饰内心的柔软与脆弱。
我明白师姐背负灭门之仇的痛苦,也明白师姐多年来寄人篱下的不安,既然她要用棱角和锋芒筑起令她踏实的围城,那我便帮她筑城,替她守城,赖在她的城墙下,我想只要她一低头,随时可以看到我,不会觉得孤单难过。
然后终有一日,我将走进师姐的围城。
那天夜里,我没逮到兔子,却逮到了一只野鸡。干脆利落的放了血,拔了毛,掏了内脏,用一根竹竿从中间穿过去,架在火势刚刚好的火堆上。
“好了,再等半个时辰。”
“……你何时学会杀鸡?”
“呃,就前几日。”
“跟谁学的?”
“膳房的杂役啊。”
师姐又蹙眉,明摆着不喜欢我和杂役混在一起。
“这里是问心宗,并非候府私塾,你若还似从前那般不学无术,就别怪我给叔父写信,让他来接你回去。”
“……知道了。”
我一边小声应承,一边暗暗腹议。
坏阿檀,又拿这个威胁人,当我愿意杀鸡吗……
“师姐,别生气,给你鸡翅膀,闻闻,我抹了一层秘制调料,外酥里嫩,火候正好。”
方才还说清修之地不可犯杀戒的师姐,接过鸡翅膀吃的比谁都香。
我忍着笑,移开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瀑布。倒也不是瀑布景致值得一看,我只怕盯着师姐太久,她会不好意思,若一时恼羞,放下不吃了,这深更半夜的我岂不是白白折腾。
“师姐。”
“嗯。”
“这月初六便是内门弟子选拔的日子,我有点害怕……”
“你平时若肯用功些,何至于……”师姐说到这里,偏过头看了我一眼,思忖片刻后道:“怕什么?”
师姐的意思是我虽不用功,应付初六的选拔却也绰绰有余,没道理要怕。
而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听闻此次会试的榜首,会被宗主收作关门弟子……我怕不能和你分到一处去。师姐,我们两个还从来没有分开过呢。”
宗主关门弟子的位置,师姐从一开始就志在必得,我根本没指望着师姐能为了我放弃,现下说这些,只是想……想为即将到来的分别做一点准备。
“就算我们俩不在一处了,饭也要在一起吃,我去找你,你不能躲着我,也不能不理我,有什么事都要先告诉我,还有……”
我有很多很多的嘱咐,才刚说了一点,偏巧这时山门附近传来脚步声,无疑是被火光引来的戒律堂夜守。
“糟了糟了。”我拎起烤鸡,慌乱的扑灭火堆,扭头对师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呀,千万不能被抓到,要是关禁闭肯定会错过选拔的。”
39
我与师姐的分别,就发生在那晚,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分岔路口。
我应了自己的乌鸦嘴,被抓到,被关禁闭,成为上千人当中唯一一个错过选拔的外门弟子。
师姐则误打误撞闯进了后山秘境,解开了上古神器春蓬剑的封印。
“春蓬已经在问心宗封印了数百年,上一次问世还是晋朝二十三年。你问上一任剑主人?自然是前宗主,前宗主持剑与重葵剑主同归于尽后,春蓬和重葵便自行封剑了。简而言之,这其实是两件上古凶器,为斗法而降世,只有命中注定的宿敌才有可能解开封印。”
“也不是每一任剑主都会同归于尽,册上记载,一千五百年前重葵剑主便是死在了春蓬剑下。”
“哦,原来这一任剑主就是你挂在嘴边上的那个师姐,怪不得,我说呢,岳观雾,孤月观雾,郁润青,雨润青山,你们两个小家伙,单听名字就是青梅竹马呀。”
说话之人是我师父怪老鸿禧,他不要那些刻苦用功的弟子,偏偏要我,一个因为偷吃烤鸡被关禁闭的坏学生。
“师父,那我师姐会死吗……”
“这我怎么知道嘞,反正春蓬和重葵之间,总归要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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