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桃心事重重的,“主子,咱们真的要回云梁吗?”
“云梁啊!”柳条儿忽然大声道:“云梁好啊,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梁飞若默了默,记忆里家乡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她从十二岁就来了平乐,住在燕王宫。当时的大燕国刚经历了江定大战,楚皇震怒,屠戮靳氏一门,文武百官十不存一,虽还不至于灭国,然楚皇派了监察使看管,燕国上下人心惶惶,惊惧度日。尤其这燕王宫,气氛压抑的叫人窒息。梁飞若甚至在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鬼哭。
当时她是想回云梁老家的,她同人说云梁的趣事,她自由散漫的童年,她胆大妄为的伙伴们。她的笑声传遍各处宫殿,她是不怕监察使的,受了罚也不哭,她常常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活着的日子里我就要开开心心的,等我死了,我就能和我的父母叔伯团聚了,他们在下面接着我,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有人三番五次的拦在她身前,脆弱的红了眼睛,求着她不要这样,求她爱惜自己的小命,他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要是她也死了,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不能死啊,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作恶的人!便是要死也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那一晚少年和少女躲在废弃的宫殿,红了眼睛,互吐心事,击掌为盟,誓要楚皇血债血偿!
本是非常严肃的场景,少年尚且稚嫩的脸上遍布杀意,眼神淬毒。少女捧着脸,在一点豆光中望着他,忽然道:“怎么办?我好中意你哦!”
梁飞若的回忆在住进燕王宫后戛然而止,并未深入,她沉吟着摇摇头说:“云梁夏天热,冬天冷,春秋极短,气候不好,远没有平乐四季舒适宜人,物产丰饶。”如果可以选,她当然更希望留在平乐。平乐是国都,商贸繁荣,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琳琅满目。对于她这种在哪都吃得开的人来说,当然是越繁华的地方越吸引她。
“啊呀,想那么多做什么?主君让咱们走,咱还能硬赖着不走?再说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也是时候回老家看看了。”
海桃咬着腮帮子,似乎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
梁飞若亲手执刀片肉,满不在乎道:“你们虽甘愿做梁家家仆,在我心里却跟我的亲人一样,若是梁家真要搬回云梁,你们随意去留,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呐,我又不是封疆大吏,不会被摁在云梁出不来,一年里头,出门玩个小半年大半年,全看我心情,哈哈……”
柳条儿立刻道:“说什么呢,咱俩一条心,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随即,还隔着一张桌子同梁飞若击了下掌。
郑吉也说:“我孤家寡人一个留平乐作甚!”
海桃:“我,我……”
梁飞若笑了起来:“你就不要纠结啦!你同景鹏感情好,前二年因为战乱你们不要孩子,现在朝局稳定,你俩没事可以造俩个小娃娃出来玩玩了!等你生了,我们三个偷偷过来看你吃喜蛋。”
柳条儿:“嘿嘿!”没发表意见。
郑吉想了想:“我给孩子当干爹,哈哈!”大概是想到了景鹏那张发绿的脸,高兴的肩膀直颤。
梁飞若也笑。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海桃嘴一憋,哇得一声哭了。
梁飞若稍稍将她推开一点,以免眼泪飞到了锅里,都还吃着呢!
她戳着筷子啧啧道:“这是幸福喜悦的泪水啊!”
海桃偏过身将她一把抱住,钳住她的右臂,梁飞若动弹不得,一口吃的都到嘴边了送不进去。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跟你们走!我不要景鹏了,我跟着主子您!”她大哭,撕心裂肺的喊。
搞不清状况的,还当谁在棒打鸳鸯。
郑吉:“……”
梁飞若:“……”
柳条儿:“嘿嘿!”
海桃哭得更凶了,眼泪直往梁飞若身上撒,“主子,从那年你将我从那人间地狱救出来,海桃心里就暗暗的发过誓,这辈子都跟着您。您在哪我在哪,我永远都不要和您分开。”
柳条儿看得眼热,也跑过来抱梁飞若的另外一条胳膊,“我也……
梁飞若换了只手,筷子对准柳条儿,“你走开,别裹乱!”
柳条儿原名高大壮,被其兄长当弟弟一般养大,女身男心,曾在青峰山为匪。当年靳无宴的大军想突袭楚国焦县,唯一一条出其不意的捷径便是青峰山夹道,可这夹道易守难攻,土匪们潜在山林中作乱,实属大患。
梁飞若自告奋勇,带了礼物拜山头。谁知这高大壮一眼相中梁飞若,非要留下她当压寨夫人。
梁飞若除了没嫁过最想嫁的靳无宴,这么些年,或是被掳或是为了脱身假扮,嫁人这事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因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其中的算计,惹出的笑话,就不一一赘述了。
反正等靳无宴领着一小队人马上了山头,将高大壮从洞房里捉出来,差点没将她捶死!
梁飞若一身红裙,风风火火的追出来,抱住了靳无宴的腰往后拽,盛怒中的靳无宴根本拦不住,梁飞若脚一蹬,上了他的后背,勒住他的脖子亲他的脸,才叫他生生住了手。
若不然,高大壮绝对会在他的铁拳下脑浆迸裂,死状凄惨。
后来高大壮才知道,梁飞若早就觉察出她是女孩子了,才会在洞房的时候戏耍她。
废话!她胸口那两坨子山峦起伏比她都壮观,认不出才怪!也就靳无宴气得发疯,只当她是懒汉发福长的一身蠢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