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小叔叔那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李璇缓缓的点头,应了下来。她极力的说服自己,太子继位对于她和高孝琬来说,算是比较有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不安极了,总觉得那里有差错。
“呵,阿璇可是奇怪,我不杀长广王是为了母后。可是为什么也不杀了老七呢?”文宣帝裂嘴一笑,他不得李璇答话,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若是没有阿璇,我一定会杀了他,那怕被老六抢了道人的皇位我也认了,最少,当皇帝的还是我们兄弟。可是,高涣他偏偏看中了你。我们高家的男人,一旦看中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也不愿违了她的意思。就像,我明明知道太子不该娶你姐姐,可是皇后的要求,我半点拒绝的想法也没有,只想她开心。”文宣帝说到这里,自己嘿嘿一笑。
“我就算千难万难,也不愿让你姑姑不开心。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得到她的心。”提到皇后,文宣帝眼中的光亮暗了一下,随即他又提高了声音,“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她,让她做这世间最高贵的女人,我高兴,她喜不喜欢我又不什么要紧的。”似乎知道自己生命将尽,文宣帝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他将心中埋了很久的话都对李璇说了出来。
李璇静静的听着,做一个最合格的听客,让这个无比寂寞的皇帝将半生的心事都倾吐出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不停的诉说着,侧坐在床边的少女,含笑倾听。两人一卧一坐的身影,在这昏暗的大殿里,显得无比的合谐。
“呼,阿璇,我说了好多废话。”文宣帝说累了,他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自嘲的笑言。
“怎么会,我听得很入迷的,原来你和姑姑有过那么多的事。”李璇脆声声的笑,“听得我好羡慕的。”
“呵呵,阿璇别羡慕我们,阿齐会比我做得好,他不会让你伤心的。只是我那个傻儿子,阿璇你多开解他。”如同天下所有的父亲那样,在生命的尽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女。
“姑父,你不把我许给表哥,是怕三哥到时候帮着长广王是吗?”李璇轻声问道。
文宣帝笑容一滞,他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李璇的这个问题,直接开口转移了话题,“阿德和阿齐分了高隆之和高岳的兵权,再加上他们原来的势力,足以镇住老六。阿璇,上党王那里,我就交给你了。只要老七不插手,过上三年,道人就能完全掌握住皇权,那时,阿璇喜欢谁就嫁谁吧。”
“姑父,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您的用心我都知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力量,劝小叔叔站在太子哥哥这边的。”李璇眼中闪过泪光,她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么多年来,她还不知道这个皇帝是怎么对她的吗?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呵呵,阿璇,你刚刚说错。姑父再疼你,朕也是个皇帝。”他淡然一笑,直言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姑父,您带我如女,阿璇敬你若父,此情决不更改。”
“好,好,好……阿璇,陪我饮酒吧。”文宣帝猛得坐了起来,高声唤道:“来人,拿酒来。”
“是!”
李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劝阻的话,“姑父,可别藏私啊,一定要把皇中的好酒拿出来。”
“当然,当然!”
文宣帝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他们两人只在床上设案,然后举杯共饮,轻声的交谈,时不时,寝宫内暴出大笑声。寝宫外,皇后带人站在大门不远处,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她盯着寝宫大门的眼神复杂无比,听着传出的笑声,嘴角也牵起一抹笑意。
寝宫门前的侍人宫女们,都跪在离门三尺远的地方,俯首于地。
李皇后站了半晌,将没有进入寝宫,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文宣帝的身边真是不太好了,他们两人并没有喝多少酒,他就睡了过去。李璇站起来,走到门边,唤来侍女,将食案等物拿了出来,又让内侍入内伺候,自己则慢慢的沿着通道,向宫外走去。
傍晚的微风拂过脸庞,李璇只觉得眼中发涩,泪却是流不出来。那个疼她宠她的长辈,命不久已,也许他对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那又如何。他对她的好是真心的,这就足够了。
这次入宫之后,李璇再也没有见过文宣帝,一直到九月的一天,李璇自清晨起来,就觉得心中慌乱,总感到要有什么事要发生。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宫中的皇帝,正打算换衣服进宫的时候,沉重的钟声响遍了邺城。
她手中的衣服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模糊。那个人终究还是走了,不知他去世之前,姑姑可有陪在他身边。李璇想到,她那日出宫之前碰到了皇后。她总觉得,姑姑是喜欢着姑父的,只是她从小便受着世家女子的教育,温婉内敛,并不可能像她一样无所顾忌。但愿,在他生命的最后,姑姑能让他走得高兴一些。
太宁十四年九月十九,大齐第二任皇帝高洋崩,年三十八岁。九月二十,太子高殷遵其遗嘱于昭阳殿即位为帝,改元天和,并大赦天下。
天和元年正月初十五,因为文宣帝的丧期未满一年,今天的上元灯会被取消了,不只灯会取消,就连宫内的宴会都停止了。
李璇早上起来,穿了一件素白的小袄,下配月白色的长裙。先至园内设香案,摆供果,焚香三拜,然后才回院内,换上了娥黄色的短儒长裙,披上白狐皮制成的斗篷去正院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