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迟疑道:“那二爷找我是……”
徐茂行满脸镇定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家父在扬州做知府时,曾替我定下过一门亲事。如今我也大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亲……亲事?”福伯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有这回事吗?”
作为徐家的大管家,还是老爷徐甘的心腹人,若家中少爷当真有了婚约,他哪里会不知道?
“当然有了。”徐茂行面不改色道,“你等着,我去书房把藏着的婚书拿出来给你看。”
说完不等旁人反应,他就一溜烟进了书房,只留下福伯和阿山面面相觑。
“阿山呀,今天是你跟着二爷的,没人在他面前乱说什么吧?”
阿山小心翼翼地问:“您指的是……哪方面的?”
“哎呀!”福伯急得一拍手,“就是哪家娶了媳妇,哪家聘了闺女,哪家弄璋弄瓦的。”
若是没人在耳朵边说这些有的没的,二爷怎么可能忽然发这样的癔症?
“没有呀。”这点阿山敢肯定,“也就是我见二爷心情不好,说了荣国府那位衔玉而诞的哥儿的事。”
一听是那一位,福伯也来了兴致,忙问道:“那位呀,他又怎么了?”
阿山就把贾宝玉丢了玉,从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吃饭都得凭人喂的傻子的事又说了一遍。
福伯惊道:“那玉竟真是他从胎里带出来的?”
和京城的许多人一样,福伯一直以为什么“衔玉而诞”,是贾家二房太太争宠使的手段。
毕竟鸽子蛋大小的美玉,一个才出生的婴儿,嘴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假使这婴儿天生嘴大,真不会一不小心就吞进肚子里去吗?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堵在气管里,把人给噎死。
如今得知丢了玉人就傻了,福伯自然震惊不已。
阿山道:“谁说不是呢?如今整个神京都在传呢。荣国府悬赏一万两,说是谁能把玉送去,银子就是谁的。哪怕是有些线索送过去的,不管真假也有几两银子的酬谢呢。”
两人正闲话间,徐茂行拿着两张微微泛黄,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纸过来了,招呼道:“福伯你看,这不就是我爹和林御史亲手写下的婚书?”
系统出品当真神奇,就在徐茂行按照说明书,分别把徐甘和林海的名字填在婚书上之后,生成的婚书不但格式和行文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就连年代感都有了。
原本对此毫无印象的福伯,在看到婚书的那一刻,固有的记忆竟然也被篡改了。
他脸上先是显露出了迷茫之色,半晌之后忽然一拍额头,“哎哟,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
很快他就又迟疑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徐茂行的神色,一边说:“林家太太去世之后,林御史就有意悔婚,不但把女儿送到了她外祖家,还特意派人把婚书给送回来了。如今……人家能认吗?”
好嘛,这是连剧情和bug都一起补全了,连徐茂行编故事的功夫都省了。
徐茂行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半点智能都没有的系统,其实也挺可爱的。
“福伯有所不知。”徐茂行满脸沉痛地说,“若是林家姑娘一切安好,我自然不会旧事重提。可是如今,林家姑娘在外祖家处境尴尬,眼见就要被人给逼上绝路了。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袖手旁观又于心何忍?”
“究竟是怎么回事?”福伯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与此同时,福伯的脑子也快速转动,开始盘算这件事能给徐茂行带来的好处与坏处。
徐茂行叹了一声,问道:“你可知道,林姑娘的外祖家是哪一家?”
而后他又自问自答:“正是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荣国府。因着这层关系,我从前就对荣国府的事特意关注过,知道林伯父之所以退婚,就是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娘家无靠,有心将女儿嫁回外祖家。”
舐犊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福伯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可是出了变故?”
又想到阿山说的八卦,他立刻恍然,“难不成,林老爷有意给女儿定下的,竟是那位衔玉而诞的哥儿不成?”
如今那位已经疯了,让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嫁给一个疯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可是,贾家那位哥儿已经这样了,必然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婚事了。如今正有个现成的,人家能愿意放人吗?
听了福伯的迟疑,徐茂行冷笑道:“却不是谁都向你一样明白呢。在你看来林姑娘乃官宦千金,林伯父纵然已仙逝,生前留下的人脉未必就散尽了。可是有的人,却只嫌弃林姑娘嫁妆简薄,还是个孤女呢。”
“嫁妆简薄?这又是怎么话说的?”福伯满心疑惑,“林家五代列侯,当家主母又都是大家之女。且不说林家五代积攒的财富,单论五代主母的嫁妆,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了。”
他们家又五代单传,便是林如海死后财产被宗族霸占,有荣国府这个外祖家在,历代主母的嫁妆总是要给林黛玉继承的。
那么一大笔嫁妆,就算只拿出一两成来给林黛玉带走,也称不上简薄呀。
徐茂行只是冷笑着不说话,福伯自己就慢慢回过味来了,脸上不禁露出嘲讽之色,“这荣国府是花了人家的银子,还不想履行早有默契的婚约呀。”
这可真是放下碗就骂娘,念完经就打和尚呀。
“如今荣国府又看上了哪家?哪家好好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傻子?”
若真有这么一家,那家必定是对荣国府有所求的,姑娘说是嫁过去,不如说是卖过去。只看荣国府嫌弃林家姑娘没嫁妆,这一家还得是倒贴钱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