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天黑前爬到山上,寺庙里已有不少金陵城的居民。一家人安顿下来,封慧急道:“煜儿,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如今可还好吗?”
路煜笑道:“我家人姓路,如今我在京城做事,前些时候,还见过霁明。”
京城应天会馆
甄栩连忙接过信,颤抖着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
周恒在一旁急得转来转去,此时见他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问道:“怎么样?你们家情况如何?晴雯还好吗?”
原来,金陵的洪灾泛滥,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因离着京师比较远,一路又有雨水阻隔,连朝廷特设的驿站之中,送达消息的差役也一路被困。甄家的信件竟和应天府的急件差不多时辰送来。
甄栩道:“家中财物受了些灾,但人都没有事。父亲说,金陵城中民宅坍塌了几百间,我家离秦淮河不远,也被水淹了。如今虽然房子还在,却暂时住不了人。”
周恒一听,十分焦急:“那他们如今安置在何处?”
甄栩道:“他们先前在山中避险,恰好碰到惟舟,知道了我在京中的近况。如今洪水退去些许,我父母姊妹便与惟舟一道上京来了,约摸一月后就到。”
又对余时青道:“时青兄,令堂当时也在山中寺庙避难,家父家母便邀她一道上京,兄不必太过担忧。”
余时青原就担心金陵城如今流民增加,母亲一人留在金陵不知安危,如今听说她跟着甄栩父母一道上京,十分感激,行礼道:“多谢甄兄记挂。”
甄栩忙扶住他:“不过是结伴同行,何需时青兄言谢。”
周恒听说晴雯也要上京来,喜道:“太好了!许久不见伯父伯母,我甚是想念呢!”
甄栩也懒得拆穿他到底想念谁,只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我如今住在会馆之中,也不知家人来了要歇在何处。惟舟家虽有宅院,可家中只他一人。他如今的身份是皇上奶兄弟,不知有多人盯着他。若我父母借住他家还好,两个妹子却是不方便的。”
周恒本想自告奋勇,借出自家院子,可想到自家情况与路煜一样,便不好提。
“谷芽,你去打听打听,近日京中可有合适的院落租售。”
甄栩正计划着租个院子来住,忽听一个声音道:“甄家哥哥不用忙,若有需要,可暂住在我家。我家中姐妹甚多,令妹来了,也可与林妹妹做个伴。”原来是贾宝玉来了。
甄栩听了,也不好驳他的美意,笑道:“多谢宝兄弟,若是家中不好寻住处,恐怕就要烦劳贵府几日了。”
宝玉道:“甄家哥哥何必客气。对了,薛大哥已经从刑部大牢放出来,咱们不如一道去看看他。”
甄栩这才想起来,自上次宝钗来信,劝薛蟠自首,薛蟠便在案子审结前一直住在刑部大牢。没想到这便放出来了?
“薛大哥想是吃了点苦头,出了大牢,这事可就一笔勾销了?”
宝玉道:“原是要流放千里的,因他自首,又有宝姐姐说情,听说打了有七八十杖,现在家中养病呢!”
八十杖放在一般人身上,都要躺个十天半月,更别说细皮嫩肉的薛蟠了。甄栩几个带了礼物到薛府时,薛姨妈正落泪。
薛蟠虽然十分疼痛,看到他们来了,龇牙咧嘴露出个笑来,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得又流下眼泪。
宝玉看他又哭又笑,倒觉得有些滑稽。甄栩忙道:“薛大哥仔细趴着吧,不用见外。”
薛姨妈十分心疼,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儿,你从此就听你妹妹的,不要再惹是生非了。这次是你妹妹求情,咱们家皇商的牌子还勉强保住了,你也没被发配充军。若再有下次,就是免死金牌也是不够用的。再有,你妹妹如今做女官前程大好,你可不要给她拖了后腿。”
薛蟠听了又觉得母亲落自己面子,又愧疚对不起妹妹,重重的唉了一声,不说话了。
几个人见母子生起气来,不好待着,片刻便又告辞。
甄栩因着家人要上京,也不再报探亲假,每日与余时青一道出门,一个去翰林院学习,一个在兵部历练。
翰林院中詹事先带他们熟悉诏书及各类文件,其余时间便是史书纂修等事,总的来说翰林院的清贵,更像是清闲的清。
甄栩刚好挪出些时间,寻找京城中合适的宅院。
这一日正碰上休沐,薛蟠的病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拉着宝玉来找甄栩。
甄栩不好把余时青撇下,便拉着他一道去喝酒。宝玉寻的这处场所是个戏园子,台上生旦正唱着牡丹亭。
宝玉道:“前些日子,太上皇大安了,特赐了恩典,允许几位娘娘回家省亲。如今家中正修园子,我又不懂修园子的事,只好来寻几位兄台玩耍。”
太上皇大安的消息不过才半个月,朝堂之上已是暗流涌动。
甄栩听宝玉话里只有闲情,并不懂太上皇此举是什么意味,一时有些无奈。只好笑道:“恭喜贵府,听说令舅王子腾大人升为九省统制,更是喜上加喜。”
宝玉最烦功名利禄之事,听了甄栩的恭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余时青表情怪异:“王大人是宝兄弟之舅?”
宝玉听这话问得奇怪:“正是呢。”
余时青笑道:“这可巧了,如今家父在西海卫所,正是王大人手下。”
甄栩听出余时青有弦外之音,想到他前些时日遇到的事,心中一动,补充道:“王大人也是薛大哥的舅舅,余兄若想递话,这两位兄弟都是最乐意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