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听了,愈发感动,他擦了擦眼泪,从怀中取出两封信:“这次去您府上,薛太太让我把这两封信拿给您。我瞧着薛太太气色还好,就是不知为着什么事,有些拿不定主意。”
宝钗道谢:“还累得你大夏天多绕了路。”
小德子忙摇头:“我不怕热。姐姐若有回信,明儿给我就成,后日我还跟着师傅出宫的。”
送走了小德子,宝钗拆开信一看,母亲照例又问自己可有吃好睡好,又提到哥哥整日缠着她,要去桂花夏家提亲。
哥哥是糊涂了吗,居然要娶她!宝钗一时怒上心头,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若是她还未进宫时,怕也会觉得这是门极登对极合适的婚事。可如今“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注1)的名声都传到宫里来了,太后娘娘还曾开玩笑问过,这话是不是真的。
此时还不低调些,居然还要同更豪奢的桂花夏家联姻。
宝钗强忍住怒火,在灯下写起信来。
又逢休沐日,甄栩早几日前就收到了柳湘莲的邀请函,请他今日去京城中最高档的茶楼听戏。
原来,柳湘莲对甄栩几个月前递过来的本子极为喜爱,又与他相熟的班主看过,今日演出的便是这玉英生所作的戏本子。
既然是自家妹子所做的戏本子,又怎么能不捧场呢,甄栩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晴雯和英莲知道了这事,都很高兴,现有的戏本子多为书生所作,还未有女儿家写的戏曲呢。如今英莲与黛玉化名玉英生写的本子,竟要被搬上戏台了。
晴雯拉着甄栩:“这样重要的一场戏,我与英莲扮男装也要去听的,只可惜了林妹妹,在荣国公府却是出不来了。”
英莲听了也有些失落:“是啊,这戏本子多是林妹妹所写,她却不能来听。”
甄栩安慰:“等以后你们写了别的戏,再与林姑娘一道来听。若是妹夫们不同意,我先替你们锤他们。”
这话说得晴雯英莲又感动又不想理他。
几个人早早来到戏班子演出茶楼,找了个包间坐下,不多时便听到隔壁包间里,薛蟠的声音传过来
甄栩原该去隔壁与薛蟠宝玉同坐,可妹妹们在这里,他又有些不放心。
晴雯道:“不过是隔壁,我们两个也是大人了。哥哥放心去吧,若有事,我们便摔杯为号!”
甄栩逗她:“妹子近日又读了什么书,‘摔杯为号’哪里是这么用的。”
晴雯撇撇嘴:“就你是个老学究,快去吧。”
英莲也道:“哥哥放心,我们两个有谷芽和张妈陪着。今日是柳二哥特地请你来的,哥哥若是不露面,岂不是要伤了情谊。“
甄栩见到薛蟠时,他正拉着宝玉喝闷酒。
宝玉道:“薛大哥,少喝些罢,柳二哥还没登台,你若喝醉了,不是误了事嘛。”
虽然薛蟠没说,但甄栩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不高兴。
前几日,京城可出了个大新闻。桂花夏家的女儿外出逛街时惊了马,幸好有位姓孙的将军路过,英雄救美。
据说夏家的女儿自那日以后,就对那位名叫孙绍祖的指挥使上了心。
那孙绍祖也似对桂花夏家的小姐一见钟情,居然一改往日风流之态,把家中的丫头妾侍都遣散尽了,又派媒人往桂花夏家提亲。
薛蟠听说了,也不管母亲和妹妹阻止,立时就去寻媒人,赶着要抢在孙绍祖之前去提亲。
结果自然是薛蟠败北,夏家小姐把薛蟠请的媒人直接打发出去,可见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甄栩想到这里,忙安慰薛蟠:“薛大哥,夏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想来薛大哥与夏家小姐终究有缘无份。既然她家已经择定了夫婿,薛大哥不如成全这一桩姻缘。”
宝玉也劝他:“是啊,薛大哥,听说那夏家小姐虽生得好看,实则却是个母夜叉,亲事没成不见得是件坏事。”
甄栩可从未听宝玉说过闺中女儿半点坏话,没想到他这样评价夏小姐,可见这位夏家千金在京城的确恶名远播了。
薛蟠抱怨道:“那孙绍祖不就是长得比我威猛些,有甚好的,听说他把家中仆妇丫头全都上过手。我可比他强多了,不过偶尔寻花问柳,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他向夏家提亲,必定是为了夏家的钱!”
又道:“我妹子特意写信给我母亲,不叫我向夏家提亲,我母亲就听了她的话,不然娶到夏家小姐的未必不是我。我妹妹也是,自从进宫当了女官,倒好似我姐姐,成天管着我。”
甄栩和宝玉对视一眼,不好附和。
宝玉或许不懂,甄栩却不禁暗赞薛宝钗的敏锐。
皇上在自己和路煜在场时,不止一次对这些勋贵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表示过厌恶,就连自己与黛玉的婚事,也差点遭受过猜忌。若不是皇上还在潜邸时,林大人和老师就已经暗中支持,自己早就要与贾府薛府保持距离了。
虽说新皇有明君的潜质,可他毕竟是皇上,对威胁自己权力的这些庞然大物,天然地就会排斥。更何况,这些庞然大物,还暧昧不明地站在太上皇一边。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着解释给薛蟠,宝钗不行,自己就更不行了。
甄栩正思量间,台上锣鼓声响,戏班子开演了。门帘掀起,走出来个面目俊美的书生,原来柳湘莲第一个出场。他一开嗓,就把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连薛蟠都停下了啰啰嗦嗦的抱怨。
黛玉和英莲写的戏本子,讲得是照书生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的身体借给救命恩人——一位大家小姐秋娘的魂魄使用,没想到秋娘极其聪明,不仅智斗恶人报了家族之仇,还帮赵生在官场上节节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