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政神色松动,王夫人继续道:“况且琏儿也不能有孩子了,若是将此事传出去,未免面子上不好看。依我看,不若留下凤丫头,两个人守着巧姐儿过日子,往后宝玉有了孩子,再过继一个给他们也就罢了。”
贾政有些犹豫:“琏儿两口子还是得一起过下去。只是,兄长本就觉得我们侵占家业,前几日还盯上了老太太的私库,过继孩子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其实,前段时间王子腾才升了九省提督,就算王夫人不提,贾琏也不敢轻易休妻。贾赦更是仰仗着王子腾的地位,私下里收人好处,更不可能和王家闹翻。
宝玉听了父母的议论,心情有些复杂。他从前只爱与姐妹丫头们待在一处,吟诗作画制胭脂,哪里管钱从哪儿来,更没想过以后家产归谁。
贾政听到门口的声响,喊道:“是宝玉吗?进来吧。”
如今宝玉成了家里的命根子,原本贾政还想着,打发他跟着卫大将军出去长长见识,如今也只好放下这个念头。
“宝玉,你从今日起,便好好待在家中读书,不准出去惹是生非!”贾政板着脸训斥道。
王夫人拉住宝玉:“我儿,你好好读书,若读书读累了,便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贾政听王夫人这样说,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你要把宝玉教成个无能之人不成?”
可是想到贾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看宝玉又顺眼几分。宝玉虽然聪明,可心思不在功名一路。好在还有珠儿的孩子兰儿读书尚可。
提及家族兴旺,贾政又不免觉得头痛,宫中娘娘发话,让家里早做决定。虽然兄长一向不靠谱,可这种大事少不得要和他商量。
贾政挥了挥袖子:“算了,你回去读书去吧,往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往来!”
宝玉唯唯应诺,见父亲打发自己出去,连忙告退。
因今日见了朋友,又听了戏,还没被父亲责骂,宝玉心情极好。
恰好探春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路拈花惹草,不免觉得有趣,悄悄走上前去拍了宝玉肩膀:“二哥哥干什么呢?”
宝玉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探春,笑道:“你可真够淘气的,方才我在外头听戏听得好好的,茗烟吓唬我说老爷找我,这会儿你又来吓我。”
探春羡慕极了:“二哥哥身为男子,想出门便可出门,还不知足。我们女儿家连这宅院都出不去。对了,之前宝琴讲她跟着父亲四出游历的故事,我听了尤其羡慕她能到西海沿子。”
“李太白有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宝琴能亲眼见过这样的风景,我恐怕是不能了。所以请二哥哥多多帮我留意,找些西海沿子的风景游记带回来。”
宝玉打包票:“这样的小事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不过我这几日恐怕出不了门,你也可以让环儿帮你找。”
探春哼了一声:“可别提环儿,前两日还同我吵了一架,道我有空给你做鞋,却不给他做。我以后谁也不做,还不如多看两本书,还能少受些闲气!”
宝玉挠了挠头:“是我不好,因你那双鞋做得精美,便忍不住到处跟人说了。”
探春正要说话,就见两个小丫头子慌慌张张跑来。
探春叫住她们:“怎么如此惊慌?”
宝玉认出来这两个是自己院中的丫头,有些心急:“可是怡红院中出事了?”
小丫头就要拉着宝玉回去:“回宝二爷三小姐的话,二太太亲自带人来,说是要抄检远中各处呢,第一个就是咱们怡红院!”
调令
又逢八月,近日京城上下,万众瞩目的焦点都在北直隶乡试。
虽说太祖自濠州发家,开国大臣多祖籍江南,可跟着先皇起兵的功臣有不少是北直隶人。因而南北直隶的考生中,达官贵人之后颇多,其中之一就有周恒。
甄栩来贡院门口送他,就听这人喜出望外道:“可是晴雯也来了?”
甄栩哭笑不得:“你是考试,又不是上战场。晴雯前几日给你缝的香袋,你都挂在腰上了,还想她今日也来送你?”
周恒有些失望,甄栩道:“既然婚期已经订在下个月,师兄不想双喜临门吗?还是快些把心思收回到乡试上。”
看着周恒进了贡院,甄栩想到昨日之事,不禁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叹一声:“但愿我不会连累你们。”
紫禁城东户部官署
甄栩一进户部大门,就感觉众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飘向自己。
看来今日小朝会吵得动静挺大,小朝会还没结束,竟让户部从上到下都知道了。
甄栩不理会周遭的目光,继续去清吏司架格库清点档案。
忽觉房间内突然安静,甄栩转头看向门口,一名内侍急匆匆跑来,他看到甄栩,眼睛一亮:“宣户部员外郎甄霁明。”
众人都认得这位内侍就是在皇上身边随侍的太监之一,又齐齐看向甄栩。
甄栩整理了一下官服:“刘公公,请。”
跟着刘内侍一路走向文渊阁,才到了门外,就听殿内有人说话夹枪带棒:“甄霁明违背祖训,他说要改革盐政、改革开中法,这不是挖本朝的根吗?如今北部边境几千里,驻扎着几十万大军,可粮草距离遥远,若是弃了开中法,让谁运粮?”
“如今开中法名存实亡,李大人难道不知,盐引换不来盐,往边境跑的盐商已不足设立开中法时的三成。”
“申阁老这可就是胡说了,虽然盐商数量少了,可大盐商能运的粮草比那些小盐商加起来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