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听父亲来问过,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心里紧张起来,就要往屋外跑。
袭人急道:“二爷,你做什么去?”
宝玉的声音远远传来:”之前三妹妹说要帮我写字,我去问她要来。”
袭人待要阻拦已是来不及,只得叹口气,由着他去了。
宝玉边走边绕到假山后面,去看前些日子才开的一株杏树。
那一树杏花开得最早,花瓣粉白,花蕊如同胭脂点缀,娇姿妍态,极尽端丽。
宝玉心道,这株杏花倒有几分三妹妹的品格。便要摘两朵给探春带去。
忽听假山旁两个婆子议论:“可怜了三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被送去大老远的地方和亲,以后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宝玉心中一突:“什么和亲?”
两个婆子被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宝二爷怎么在这里,您恐怕是听错了,我俩方才没说话。”
宝玉见她们都瞒着自己,有些生气:“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个儿去问三妹妹!”
他快步走到秋爽斋,隔着门帘就听到两个女子的哭声。
看来那两个婆子说的是真的。宝玉只觉得胸口被痛击,一时竟不敢走进房中,默默离开了。
转眼就到和亲之日,探春戴上凤冠霞帔,众人在城楼上送别。元春和宝钗得了皇上的特许,也来为探春践行。
元春为着妹妹出嫁一事,病了几日,今天才勉强起来。看到探春的眼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妹妹,解忧公主尚有归国之日,你也莫要太过伤心。”这话原不是她该说的,可元春终究是没忍住,悄悄安慰妹妹。
宝钗听到这话,拉了拉元春的袖子,又对探春道:“妹妹这一路照顾好自己,二姐夫和林丫头的未婚夫婿也在边关,不要害怕。”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话不过是些胡乱安慰,探春回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有亲属在边关又有什么用呢。
探春还是勉强点点头,再回望一眼泣不成声的赵姨娘,终究转过身来,坐上了送亲的马车。
从京城道西海沿子,原本要三个月功夫,可朝廷下了命令,送亲的队伍愣是只用了一个月,便到了边境附近。
送亲的千户李常惠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看着这队伍中娇滴滴的姑娘颇有些不忍心,可军令在身,也不敢太照顾她们。
探春已经在马车上待了一天,见身边侍女脸色惨白,连忙拉起车帘,同李常惠商量道:“李小将军,如今已经快到边境,能否停下来歇息片刻,咱们也好休整行装。”
李常惠有些为难,可看到这俊俏女子的哀求的神色,想到她日后再难回家,心头一软,命令道:“队伍停下,咱们休息半个时辰。”
探春走下马车,看了看周边景色,问道:“李将军,咱们这条路走得可对?为何没有看到迎亲的人?”
李常惠也有些纳闷,他们走得是大路,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有一队人马就在附近等候,为何现在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杏元郡主,您放心,我必定会把您平安送到。“
探春听他说话朝气十足,不禁有些好笑。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从同一个方向飘来一股血腥味。送亲队伍的人都闻到了这股吓人的味道,众人不免惊慌失措。
李常惠按住腰上佩刀,挡在探春身前。
不过片刻,一队人马隐约出现在众人眼前,探春从李常惠身后探出头来看,只见他们身披雍军盔甲,铁色的战袍上是斑斑点点的血水。
李常惠没有因为他们的穿著而放松警惕,他转头催促探春:“郡主,请上马车,若有什么事,还可凭马车抵挡一阵。”
探春没听他的话,她正盯着那队人马中冲在最前方的一个人。
此人头戴银盔身背箭囊,虽肤色被晒黑许多,但双眸晶亮面容俊美。探春虽只见过他两三次,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甄栩甄霁明!
探春拦住就要抽刀上前的李常惠:“此人我认得,是皇上去年派来西海卫所的军需官甄大人。”
李常惠好歹也是京城人士,上一届探花郎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是个在翰林院不满三年,就被调到边境的探花郎。
他心有疑虑:“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这样子,仿佛是刚刚和人拼杀过。”
且说当日甄栩和余时青一同走向卫大将军营帐。
卫大将军的箭伤在左肺,当日一战,他手下兵马折损过半,左右副将都亡于舌卢王之手。如今麾下只有一队几百人的骑兵,可做调动。
听他们说明来意,卫大将军有些犹豫:“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可上一战我们元气大伤,朝廷又明旨要与他们和谈。”
余时青见他不肯出兵,心急道:“难道您就看着他们一直掳掠我们的百姓?”
甄栩道:“他们不断骚扰边陲,就是逼着朝廷多出粮食和银钱,逼着我们同意他们的条件。”
卫大将军直视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一个神情激动义愤填膺,一个面色平静,可他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暗火。
“既然如此,他们要以打促谈,那我们也能以打促谈。不过你们可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打吗?”
甄栩面不改色道:“我有一计,名曰釜底抽薪。”
抽薪
甄栩的战绩,卫大将军早就已经听说过。河仓城军需库躲过舌卢王大军,甄栩当居首功。
见他胸有成竹,卫大将军好奇道:“愿闻其详。”
甄栩摊开地图:“这十几日,舌卢王大军到处掳掠,可他们始终绕着一处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