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个婆子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太太知道后大发雷霆,要让花姨娘堕胎呢。”
荣禧堂中,王夫人正在大发雷霆。原本她命人给袭人端去了堕胎药,虽然知道这堕胎药对女子伤害巨大,可她不能让儿子婚前便弄出个庶长子来。
原以为袭人最是个老实听话的,谁知小丫头来报,袭人不仅没喝,还撺掇着宝玉来正院求情。
眼见着宝玉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王夫人心疼不已,把宝玉扶了起来:“我的儿,你何苦如此!袭人没了这个孩子,往后还能再有,可若是她生下这个孩子,咱们在皇上跟前如何说得过去呀!”一边说,一边心中暗恨袭人居然让儿子与自个儿离了心。
宝玉哭道:“母亲从前要遣散秋纹芳官她们,我只依着母亲,半句话都不敢说的。可如今袭人怀了我的孩儿,我还摸到过那孩子在袭人腹中踢腿,您怎么忍心让我舍弃这个孩子。”
王夫人见着宝玉哭得伤心,自个儿也心痛万分:“我的儿,你舍不得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就如同我舍不得你受苦一样。如今留下这个孩子,对你是大大的不利。就算咱们不娶南安郡主,其他大户人家也会对这个孩子有忌讳的呀!”
宝玉却是下了决心,第一次违抗母亲:“那我便不娶妻子,只与袭人过活罢了。”
西去
荣国府的家仆们都知道,近来宝二爷又着了魔,也不知道袭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宝二爷平日里虽是个只爱脂粉的混世魔王,却一向孝顺,这两日为着袭人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跟跟王夫人杠上了。
王夫人气得头痛,可她只有宝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南安郡主虽名义上是郡主,却早就不得圣心,便与贾政商量一番,送袭人去庄子上养胎。
宝玉却把袭人看得死死的,留人在他身边,不然就要出家做和尚去。
王夫人木鱼也不敲了,佛也不拜了,哭得双眼红肿。玉钏劝道:“太太何苦如此,既然应了宝二爷,便干脆让袭人待在园子里待产罢了。”
王夫人恨恨道:“我原本瞧着她是个老实服侍主子的,这才抬她当了姨娘,谁知道她原来内里藏奸。”
说罢又是后悔至极:“我就该早些给宝玉订亲。原本老太太想撮合林丫头和宝玉,我瞧着林丫头病恹恹的,两个孩子又都还小,便故意把两人给岔开。如今看来竟是错了。”
想到近日听到的消息,王夫人如鲠在喉。甄家的那个小子出身不如宝玉,聪明灵秀也不如宝玉。也就是他自从和林丫头定了亲,才一路青云直上。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林丫头和宝玉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与林丫头订婚的肯定是宝玉,那林丫头旺夫必然会旺到宝玉身上。
如今甄家那个小子在岭南立了功,又有他妹子和林丫头新制成的什么“飞梭”和“瑶光机”,他可是在陛下面前大大地露了脸。连老爷都夸赞不已,说什么若是此事可成,给工部的拨款就有着落了。
玉钏道:“林姑娘与宝二爷原也属天作之合,那时候林姑娘还小呢,太太也没想到林老爷会给林姑娘那样早就定下亲事。这原也不是太太的错,只是天意弄人。”
王夫人长叹一声:“罢了,林丫头的事已经过去了。眼下却是得顺宝玉的意,给他把妻子娶进门来再说。南安郡主再不好也是宗室之女,我断不能看他以妾为妻。”说罢吩咐玉钏去看贾政回来没有。
身在穗州的甄栩可不知道王夫人的心声,他近来公务繁忙,除了要筹备棉纱作坊,还时常搜罗海外书籍。只是,找回来的书虽然有很多,读懂却是不容易。
甄栩虽然还残存上辈子学过的一点英吉利语和德意志语的印象,可惜两种语言都有变化,好在穗州有来自欧罗巴好几个国家的传教士。
福里格经人传话,知道有位从京城到岭南的高官要见他,激动地整晚没睡。能得到级别如此之高的官员接见,对于他们这群来了穗州整整一年的传教士来说,还是第一次。福里格是传教士中雍国话学得最好的,这才得到这次机会。
他摸了摸自己才长出的头发,赶紧戴上帽子,换上儒生道袍。先前为了传教,福里格和同来的传教士学着僧人剃了头发,可“洋和尚”的头衔反而让他们不为百姓所喜。过了几个月他们才知道,虽然雍国不乏受人尊敬的高僧,可也有许多假借僧人名义坑蒙拐骗的假和尚。
后来福里格暗暗观察,发现雍国有地位的人都是穿道袍的儒生,与其他传教士商量过后,他们都花钱到裁缝店裁了灰蓝色的道袍。
为了表明自己对即将见面的官员的尊敬,福里格早早就开始准备礼物,雍国人都说“礼多人不怪”,想来总会作用。从德意志带来的美酒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雍国又物产丰富,他只能找出一些剩余的香料、金银和珍珠。
福里格看了看桌子上东西,总觉得虽然贵重,可摆在那里总有点少。他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灵机一动,拿出几本厚厚的书籍,如此一来,礼物便显得丰厚许多。
肩负着教会的希望,福里格只觉得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雍国的官员都不待见传教士,他不会不来了吧?
正觉得心情沮丧,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福里格十分诧异:虽然打听过这位甄大人,知道他战功卓著,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
福里格连忙鞠了一躬,就听那年轻官员道:“福先生还请不要拘束,今天我是私人名义到访。”说完甚至还用德意志语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