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马德文跟着他笑,“我一直都很尊重警察。我是守法公民。”
梁泽背影一顿,慢慢转过身去,正眼看向生着闷气的某人,“你眼瞎?自己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陈东实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瞧,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张胸牌掉在了地上。
好死不死,还是正面朝上,姓名和警号被看了个全。陈东实登时尬住。
梁泽没戳穿他,闷不吭声地走回车上。陈东实忙捡起那张胸牌,擦擦上头的泥,揣进了裤兜里。
“看不出来,你还挺念旧。”马德文难藏揶揄,瞟了瞟陈东实,“偷偷藏着梁泽的工牌,怎么,见他长得跟李威龙一样,追忆起前尘往事了?”
“没有”陈东实将头低了下去,待在兜里的手,隐约地颤。
听马德文的口吻,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跟李威龙的过去了。他猜到马德文吃透了自己,只是没想到,他能掘地三尺把自己跟李威龙的那些陈年往事也一并吃了,他并不喜欢这种毫无边界感的窥探。
“所以我说嘛,你监视他最合适不过,”马德文凑近几分,“他要真是李威龙,发现最亲近的人,一直以来都在背叛他,不得难受死才怪。”
“可他不是。”陈东实想起梁泽那张毫无情绪的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刚刚多哄自己一句都不肯,哪怕稍微低个头,说句好听点的话,哪怕就一句,可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表示,吝啬就像个陌生人。
比之李威龙,梁泽更加隐忍、淡漠。陈东实偶尔会想,如果他真的是李威龙,那样自己会更难受。因为相比死去,他更恐惧这近在眼前的陌生。
“这个给你,”马德文将一个布包塞到他手上,“大礼,你不表态,我就当你同意帮我监视梁泽了。”
陈东实没拒绝,也没否认。对梁泽的气是有的,但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答应马德文。可现在的情况是,他看似有的选,其实没得选,否则死的只能是自己。
“这是什么?”陈东实掂量着手里的布包,硬邦邦的,不像是白粉。
“拿回去看看就知道了,”马德文打了个哨,领着手下上了出租车。
送完马德文回金蝶是半小时后的事,陈东实再开车去加油站加油,到公司时,周会已经开完了。
他不可避免地被老板痛批了一顿,扬言再不好好工作就尽早卷铺盖走人。陈东实挨了训,又想到梁泽出卖自己的事,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到了夜里,陈东实去了趟丽丽美发屋,正赶上店里高峰期,十平米不到的地方坐满了人。
陈东实发现,前些天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也在。果不其然,她听从了徐丽的建议,来这儿做起了帮工。看着小姑娘有模有样地替客人盘头按头,陈东实几多欣慰,他的童童长大后也差不多像这样吧,漂亮、洁净,和动画片里的贝儿公主一样。
陈东实还问到,这女孩叫香玉,名字还是徐丽现取的。这倒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香玉时,在她手上买的那枝晚香玉。
也没啥别的事,陪徐丽吃了顿饭,帮她修了修店里的水管,也就零点翻篇儿了。
再回到车上,陈东实第一个看到的是副驾驶座上的布包。马德文说,这是大礼,“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瞎忙活了一整天,陈东实这会才想起这茬。
他难免多留了个心眼,将车拐到抹黑的角落里,连灯都没开,仅凭手机屏透出的光照明。
只见四四方方的灰帕里,完好躺着一只小巧的便携手枪,和几枚散弹。
陈东实吓得瞪足了双眼,忙扯过布将枪盖住,托住帕底的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冒汗。
他突然明白,马德文后来在车上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姓马的说,“必要时候,替我杀了梁泽。”
车前灯猛地一闪,陈东实眼前划过一道亮光。他下意识将枪塞进夹板,定睛一看,车头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他捋了捋气,待那人走近,问:“还没跟够?”
暗处的人摘下兜帽和别在左耳的耳机,露出那张清俊的脸,“陈东实,我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陈东实瞄了眼脚下的夹板,适才动作匆忙,有半截布还露在外面,他伏下身,用身体挡着,将那截布往里塞了塞。
梁泽浅浅带笑,“怎么,不请我去车上坐坐?”
陈东实还憋着白天的气,没好脸色地说:“坐我车得收钱。”
“给你二百,不用找了。”梁泽掏出两张纸币,自行拉开副驾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陈东实没吱声,摁亮车内灯,两人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
“抽烟吗?”梁泽掏出一盒康希19+1,这是外蒙最畅销的香烟,原产地在呼和浩特,陈东实许久没抽过了。
“不抽。”陈东实冷漠回绝,从衣服里掏出自己的,他只抽绥芬河。
“真不抽假不抽?”梁泽跟逗小猫儿似的,拿烟头在他鼻子前晃了晃,“我记得你是抽烟的啊难道我记错了?”
“我是抽烟,”陈东实略蹙了蹙眉,刚调解好的委屈又涌上心头,“我是不想抽你的烟。”
“为啥?”
“不为啥。”陈东实闷头开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往家的方向开。
“你不大对劲,”梁泽摇下车窗,靠在门后,抖了抖灰,“白天马德文在那会儿,我就觉着你不对劲,好像对我有气,我哪里惹到你了?”
“你哪里都惹到我了,”陈东实平时看着憨实,心肠却是比女人还细软。他愤愤道,“还没问你谁让你跟踪我的?你们不会是连我都当嫌疑人一样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