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划拉到菜单页,通讯录一行旁边是“短信”,在收件人栏里打出一个“l”,下方很快显示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关于这个号码,陈东实在过去79天里早已倒背如流。他停停顿顿地打了一串省略号,食指停留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摁下。
算了,两个多月没联系,人家肯定都把自己给忘了,自己又上赶着示好干什么?闲的。
陈东实想了想,迅速删空短信内容,像扔手榴弹一样把手机扔回到夹板里。窗外飘起似有似无的碎雪花,早冬多风霜,这是习惯到不能再习惯的事。
他也应该习惯,没有梁泽的日子,该如何在雪夜中独自前行。
“来啦?”黄彪老早候在路口。货场的货已经被搬空,偌大的仓库里,只有门口保安亭里的灯还亮着。
陈东实停好车,下来时顺便看了一眼,屋里放着几道热卤菜,还有烫好的二锅头,隔老远闻着酒香菜香,像是要搞什么招待。
“有啥事您尽管吩咐。”陈东实摘下毡帽,拍了拍上头的雪粒子,笑得憨厚。
老黄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保安亭引,热情洋溢,“不急不急,外头这么冷,咱们先喝点再干活。”
“不用,”陈东实半是推诿:“这么客气干啥,您出钱我出力,活儿干完了,我还得回去收拾屋子呢。何况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了”
“就陪我喝一杯一杯”黄彪努了努嘴,冲着里头说,“你看,酒菜都备好了,多难得呀。”
“真不用”陈东实笑得用力,“你这样子,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话说着,人已被带到桌子前,陈东实半推半就地被摁在了椅子上,老黄亲自为他倒酒,“我是见大兄弟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难得与你投机”
热气熏得老黄的脸迷蒙一片,陈东实腆脸一笑,啥也没说,闷头便将酒给干了。
“陈兄弟豪气!我喜欢”老黄满脸堆笑,抬手又续一杯,“来来来,我陪你一起喝,喝完了,我那儿正好有床可以休息”
陈东实咂摸着嘴巴里的味儿,第一次见到黄彪时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他总觉得黄彪看自己的样子奇怪得很,像是像是在看一块食物,就像狗看到肉,对,就是像狗看到肉!
陈东实皮肤一紧,猝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满眼惊恐地看向黄彪。只见眼前人的笑容逐渐模糊,依依化作一团重叠的虚影,这酒这酒有问题!
他低下头去,手指本能性地伸进喉咙,想要催吐,却不知怎么的,四肢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一只男人独有的糙手托住陈东实的胸膛,将他从桌前带到一旁的单人床上。陈东实浑身潮红,像是过敏一般,全身皮肤鼓起无数风团。
他隐约意识到有人轻轻解下自己的皮带,没等他挺起身挣扎,下一刻,便歪头昏死了过去。
“不可以你不能这样”
陈东实强撑开眼皮,推了眼前人一把。屋内哐当一声巨响,是杯碗碎地的声音,黄彪热气烘烘踢上房门,朝自己扑了过来。
“大兄弟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应该能体会我的难处是不是?”
陈东实忍住呕意,不断抵触着他胡乱触碰的手,跌撞着往门边走。
“你一个人难道就不觉得孤单?不想再找个伴儿?”黄彪从后将他拦腰抱住,气息错乱:“好弟弟,当疼疼我就一次我可以给你钱你不是很缺钱吗?”
陈东实只觉头痛欲裂,酒中的药物没使他神智昏乱,反惹出一身红疹。他反复抓挠着手臂上的风团,一次又一次试图撞开紧闭的门,好在门没有插销,几下便被撞开了。
男人发疯似的往外头逃。
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连灯也没有,陈东实的每一步都踩得毫无底气。黄彪紧追其后,一口一声兄弟唤得犯呕。陈东实忍住不适,起身攀过一堆废弃钢管,跳上沙堆。他的车停在另一头,还有百八十米的距离,他不得不暂时躲在这里。
“你去哪儿了?”黄彪跑到沙堆前,对着齐声高的杂草大声呼喊,“你别躲你先出来!我保证不碰你!”
陈东实抱紧自己,尽量压低身子,蜷在那扇阴影后。完美的视觉盲区,亦可同自己一道,包裹得不见分毫。
良久,外头的脚步声渐次走远,陈东实蹬了蹬生麻的腿,才敢一点点挪动身子,从沙堆后走出来。
“原来你在这儿呀。”黄彪呲牙一笑,突然出现在男人身后,这一次陈东实无路可逃,他被黄彪牢牢抱在怀中。
“放开我!”陈东实使尽蛮力试图挣脱,岂料黄彪立刻将刀抵在他小腹,凶狠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陈东实立刻停止了挣扎。
“我不动我不动”陈东实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徐徐蹲下,“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还有个女儿别杀我!”
黄彪顺了顺气,缓缓放下小刀。说时迟那时快,陈东实一个推搡,将对方手上的刀拍落在地。没等黄彪反应,陈东实抬腿便是一脚,将刀踢出数十米远,接着一拳打到了黄彪脸上。
“快快住手”底下人呜呼哀哉。
陈东实一下又一下挥着拳头,扎扎实实的击打声如同战舞前的擂鼓,直至些许血液溅到了脸上,他才恍然从暴虐中惊醒。
陈东实赶忙松开黄彪,漫无目的地朝停车场一路狂跑。不知跑了多久,只听见“咚”地一声,陈东实撞到一堵敦实的肉墙上。他还没看清楚那堵墙的模样,便奄奄然摔在他肩头,整个人似被抽干精魄般,瘫倒在了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