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荣纪海喃喃着,像一个普通人类突然被告知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那样愣在原地,甚至来不及唤醒脑海中的求生本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马上拨通报警电话,或是其他什么能管到这块——谁知道哪个有关部门能管一头龙——的电话,以防他的小命葬送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口中。
但鬼使神差的,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头安静,同样好奇地盯着他的生物,过往几乎已经被他忘却的童年往事呼啸着袭来,几乎让他看不清眼前这头真实存在的,并没有朝他发出怒吼的生物。
如果这样做的话,一切都会改变吧。荣纪海屏住呼吸,曾梦寐以求又黯然落灰的幻想此刻真切地挡住了阳光。
他想起那天亲手递交的辞职文书,想起曾被他隔绝在外的欢呼庆贺,想起他每一次精神疲惫地回到房里,打开那本古籍的日日夜夜,想起无数道看过来的,古怪又嘲笑的目光,想起有人曾对他信誓旦旦地吼:
“这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不!可!能!”
如果这样做的话,一切一定会有所改变。
他伸出手,摸上龙的面颊,碰到了龙坚硬冰凉的鳞片。
那头龙并没有因为他的冒犯张开血盆大口,仅仅只是冲他的脸上喷了一股灼热的鼻息,然后后退几步,像只温顺的绵羊那般伏身下来,以便荣纪海更方便地触摸它头颅上每一个角落。
荣纪海着迷似的伸出双手,几乎是要将那巨大的头颅拥进怀里,却在沉迷前因龙的姿势改变注意到了什么。
“等等,你……受伤了?”
荣纪海侧过身,查看龙的颈侧那道深而重的撕裂状伤口,那里因内部的血液凝固已久,已经由红转黑,这才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再抬头时荣纪海又在龙摊开的翅膀背面发现了新的伤口,那里的翅膜同样有着纵横交错的撕裂伤痕,只是大概没有颈侧那样深,并没有将整片翅膜刺穿,但在那些伤口上焦黑一片的痕迹,昭示着翅膀上的伤也许不只是物理撕裂伤那么简单。
荣纪海被龙的身躯挤在头颅与房子墙壁之间,受限的活动范围让他无法查看更多。
抱着些微妙的心思,荣纪海试探地摸摸龙的鼻子,再次受了股鼻息后问道:“你需要治疗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龙状似疑惑地歪头,似乎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小动物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
果然听不懂吗……
荣纪海早已有所预料,便费力地伸长手臂去够颈侧那道伤口,只一触边缘,龙便小小地挣动一下,吻部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交错整齐的龙牙。
龙低吼一声,似在警告。
荣纪海像是已从先前那怔愣又着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此刻只是淡然地一手扶住龙的下颌,毫不在意拇指已经深陷入龙牙缝隙内,一手放轻了力道,在稍稍远离伤口边缘的鳞片上来回抚动。
黑龙的眼睛眨动了一下,荣纪海不确定它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下一秒,它轻轻偏头,让荣纪海的手指远离自己的尖牙,复又合上嘴,收起四肢,安稳地卧在地上,脖颈伸长又侧过去,让自己十几秒前还不让碰的伤口清晰地暴露在荣纪海面前。
“啊……”荣纪海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又放下,抬头看向屋内,有些混乱地回忆家中是否有医疗箱。
不对,龙的伤口能用人类的药物治疗吗?
荣纪海迷茫地想开口问,却又想起龙压根听不懂人类语言,便只好作罢,尝试着挪动身体,想对龙表达自己要离开一会儿的动向。
只是那头黑龙已然安然地阖上龙眸,似是完全不在意荣纪海接下来的动作。
荣纪海愣了一下,无奈地笑笑,伸手摸摸龙的鳞片权当打了招呼,便侧身返回屋内寻找医疗箱。
好在医疗箱确实有如荣纪海记忆里那样被存放在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里,荣纪海弯腰取出来时,眼角余光瞥见口袋里手机的棱角。
他直起腰,犹豫一瞬,还是空出一只手抽出手机,点开了录音软件,又好好地塞回去,这才抬脚往门外走。
好在龙依然好端端地待在原地,并没有如每次幻梦那样一转眼便消失在阳光下。
荣纪海拎着医疗箱靠近,看看黑龙紧闭的眼睛,抬手轻轻碰上伤口边缘。
这次,龙没有任何动静。
若不是它的身躯还在稳定地起伏,荣纪海几乎都要以为龙是不是已经永远沉睡下去了。
荣纪海将医疗箱放在地上,从中取出碘酒和酒精,面对着对于药品分量而言过于大的伤口犯了难。
“算了,起码得把尘土清出来……”他喃喃自语,熟练地夹了一大团棉花用药物沾湿,细致地挨上伤口,一点点将伤口边缘与内部的尘土粘起来。
发黑的陈旧血液被软化粘走,露出底下鲜红的血液。好在大概是龙的自愈能力起了作用,那些血液仅浅浅地被含在伤口中,没有要继续流下来的迹象,大概是底下的伤口已经自愈了个七七八八。
稍微处理了颈侧的伤口,荣纪海又往后走去,靠近龙收拢在身边的翅膀。
那些痕迹是……荣纪海皱皱眉,伸手虚虚地盖在那些焦黑痕迹的上方。
翅膜上的撕裂伤并没有颈侧严重,虽然翅膜上也布满了细小的血管,但显然这头龙的翅膜韧性足够强悍,甚至没有任何血迹。
但这些焦黑……不像是……
荣纪海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正想收回手,目光却被翅膀上弯曲的骨刺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