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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觉了身旁的目光,也或许是那目光过与长久,宋寻的注意力从对渣男的愤恨中抽离出来,而当他回神的瞬间,原本停留在身上的目光在无法察觉的瞬间转移,等宋寻漫无目的的探寻异常的来由时,只留给他一个目不斜视的侧脸。
“难道是我太神经质了……”刚刚明确感觉到被人注视的宋寻探寻无果,视线飘了一会儿还是回到眼前的光幕上,而自从刚才张明磊找道士镇压刘云开始,光幕已经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不仅是三人眼前的黑暗,更是吴涵十数年的黑暗。
女人仿佛遭受着不能忍受的痛苦,她不断发出哀嚎,哭喊的声音让宋寻想到被剥皮的狐貍,尖锐而凄惨——听闻不少养殖户为了保证狐貍皮毛最大程度的柔顺,以获取更多的利润,往往会选择活剥,就是在狐貍没有被杀死的时候将它身上的皮毛生生刮下,最后只剩下一幅鲜血淋漓的骨架,没错就连狐貍腥臊的肉都会被一丝不落的割掉,只给它留下骨架。
而吴涵也一样,在这十数年来如同被剥皮刮肉的狐貍,镇压魂魄,消磨怨恨,将她无尽的仇怨带给她的黑气,日日驱散——直到现在,勉强维持在世间的最后一点怨气也随着复仇而耗尽,女人灰飞烟灭……
三人面前的光幕随之消失,面前只有显得空荡的客厅。
良久都没人开口,整个客厅都静的可怕。
……
“……所以,她的复仇就这样就算结束了?”宋寻说完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那些施加给她的痛苦,那些折磨和无妄的苦难冤屈,就这么结束了?十数年的挣扎,不断的扎挣,不肯被封印消磨去的仇恨,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大有盖棺定论的沉静,过与简短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景行都知道,宋寻对女人自己报仇的结果并不算满意,罪魁祸首被杀了,但真相并没有大白于众,而且就算是能在过去那些人面前还她清白又能怎么样?
很有可能,那些曾经冤枉她,甚至只是跟风欺负她的人在时至今日的同学聚会上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家喜闻乐见的谈资,但他们其实并不在意真相。
真相说给他们,只不过也就是一笑了之,或者有几个人会虚情假意的说一句抱歉,其他人会在宴会上端起酒杯庆祝女人沉冤得雪,顺便在接下来的饭局上大肆谈论男人的恶行下作,酒过三巡,喝大的男生开始三三两两起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接着想起他们心照不宣的爆笑。
世人众多,其中众多不在意真相,可能、或许、大概有那么理论上的人在意,但景行这活的许多许多年里,遇到过的少之又少,不过是屈指可数。
“……就这样,那她过去那些事情就都一笔勾销了?怎么可能甘心?”
血债血偿,樊星也疯了,但……
女人的哀嚎声好像就在耳边,而现在的沉默却格外突兀,就像是屠杀后的战场,血气翻涌不止,却死寂一片。
“当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不甘心,否则呢?人也已经杀了,总不能把他救活在折磨个十几年再弄死?”
宋寻对景行说的不敢置信,“就应该让施暴者自己感受自己曾经施加给被人的痛苦!恶有恶报,种因得果难道不对吗?”
“她等不起”
宋寻一下子愣住了,只呆呆地看着身侧静坐的男人。
景行觉察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停顿了一下把声音放缓,“即使吴涵没下手杀死他,她也等不起,这已经是最好的报仇了。”
“真相大白,沉冤得雪……或许对受害者来说已经很难了,把那些收到过的污蔑和伤害一一还回去,算是一种奢求了。”
他从宋寻看向自己的眼里很明显的注意到了,浓烈的不敢置信,转而很快变成愤恨和无奈。
“社会和生活中,有运行的一套规则,而这套规则的制定者是默认的大多数人,不过很多人是还不属于着些大多数人的——一部分未出象牙塔的学生,少数被保护良好的年轻人,还有极少数的愿意不束缚规则的人。”
“最后一个为什么是极少数的人?”即使是个学生,但生活在社会中的每个人都不能逃离大环境,学校也不过是个稀释了的社会,宋寻对他的说法也是肯定的,对于前两个,宋寻可以理解,但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那些极少数的人,为什么愿意去反抗这个规则?”
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有趣的观点,景行在腿上支起手臂,用手掌撑着头,侧过脸看向他反问说,“为什么你用反抗这个词?”
“因为”,少年沉思了一下,刚才自己是顺嘴就说出来的词,刚要说是随口说的,但稍一琢磨就发现自己似乎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沉默顺从的人和自然顺从的人一样都是顺应规则,即使心里未必情愿,但行动上也是乖顺的。”
没错……
但即使是行动上有反抗,但失败的人也是被规则束缚的。
景行心里默默补充,但脸上并没表现。
他曾经也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自以为勇敢的失败者。
年少的英雄只有迎头痛击才知痛
入夜,万物归寂
卧室里,偌大一张床上躺着两人,只是两人各自占据着大床的两侧,似乎中间隔着什么看不见的楚河汉界把两人远远分开。
听着身边人轻浅的呼吸声,景行沉默的保持不动,侧身躺在一边,其实两人间隔不近,但由于自己过与灵敏的听觉,再细微不过的声音在他耳中也和凑近耳边说话一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