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中只用一个“他”字,并未点名所问之人身份,罔不兴却即可明白她所问之人是谁,双手往背后一剪:“士族子弟中,尚可。”
说着,话一顿,面上带了些许得意之色:“和我比,差了些。”
几句话间,歇停了的雨又在空中洋洋落下。雨丝极细,落在人身上转瞬不见,连印迹都不曾有,只是若人在雨中久停,周身衣服会变得湿软,极为难受。
“你突然找上门,他会不会因此被吓跑?”王蓝田以手抵在额上,眯眼望着沉沉天幕,眉宇间的疏离与这天际之间的孤冷相融,竟生出了些凄怆之感。
罔不兴毫无察觉,直言不讳:“你这分明是打草惊蛇,他又不蠢,肯定逃啊。”
“可是蚂蚁都知未雨绸缪,那他会不会早知我们的行动,故意入局?”王蓝田将挡雨的手背移到眼前,发现并没有雨珠落在上面,不由得“啧”了一声。
罔不兴不喜欢这样的雨天,雨幕如帘,雨声催眠,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多麻烦,直接动手杀了,一了百了。”
“江南之美,除了山水,便是这雨了。”王蓝田感叹一声,仰首道,“边走边赏这余杭的秋雨吧。”
罔不兴盯着细密的雨,皱眉,嘟囔道:“文人风雅?看雨?”
“或者你在雨中耍
一套剑法,助助兴?”王蓝田调侃。
“王大善人都不敢提这样无礼的要求。”罔不兴有些不乐意,将剑抱得更紧了些,“狡兔三窟,你真的不担心人跑了?”
王蓝田无所谓道:“你都说了,狡兔三窟,他若想跑,总能跑掉。”
“可人跑了,你不就得死啊?”罔不兴想不通,“还是说楼上那个病秧子猜对了,你就是想保他一命?”
“我看上去像大慈大悲的菩萨吗?”王蓝田勾唇笑了笑,抬手帮他弹了弹肩头不存在的灰尘,纠正道,“病秧子大多情况下是用来形容久病之人。他昨天刚受得伤,算不得病秧子。”
黑色的革制的外披肩上有道划痕,不深不浅,可见里衣。
“呵呵。”罔不兴迅速捕捉到她略带戏弄的目光,干笑两声摇了摇头,“南方不崇佛。”
说罢,故作无意地抬手整理斗笠,哪知斗笠上有水珠,水珠经此一震滚落下去,偏巧又落在他肩头的划痕处,浸入了里衣……
他捂住肩头,昂着首,神色严肃,解释道:“一时不察,让他钻了空子。”
王蓝田见他不经逗,便撇开眼去,望着雨水冲刷后的街市,长街曲曲,行人寥寥:“他怎么样?”
“断了他一只胳膊。”罔不兴见王蓝田不再看他,小心地将手松开,双手缓过他的剑,神情舒展,不过声音中夹杂了些莫名的委屈,“你说比武切磋,不可伤其性命。他却招招致命!
”
他顿了一声,态度强硬起来,一步跨到王蓝田身前,挡住她的路:“所以,金子一两都不能少。”
“……”王蓝田停下步子,耐着性子,“一两不少,另多添白银一两,给你补衣。”
说着,便将一两银子塞到他衣襟里,饶他而走:“勿感动,莫言谢。”
罔不兴看着胸前鼓起的小疙瘩,神色有些奇怪,许久,憋了一句:“罔不兴,不收银,只收金。”
王蓝田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且拿这块银,找王大善人给你变成金吧!”
罔不兴想了想,跟上她:“他在建康,那你须给我些盘缠。”
王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