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风定池留了下来。
送别方相后,苏寐先一步离开。
青轶留在城墙,没过多久,风定池便出现在了青轶身边。
青轶瞥了一眼风定池背后的墨色油纸伞,等着他开口。有些事,许多人不知,但同样也逃不过背后关注的眼睛。
“她最后为什么会那样做?是你逼她的吗?”风定池用的是同初次见到苏寐时一样的质问语气,带着压抑的仇恨和愤怒。
这日,是个阴天。天空被沉闷的云层笼罩,远远看去,整个大地似乎都透着几分闷气。
青轶还记得她说出“我知道答案了”时的神情,的确是他将她最后推向了死亡,他喟然一叹,转身却道:“慈悲先生,我从未听说过你和她认识,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或者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什么身份?”风定池额上青筋暴露,此时似乎什么风度都不顾了,怒喝道:“妖王一句推诿,就想抹杀掉你曾经命令她去做的事吗?”
“那她由人化妖时,慈悲先生在何处?她因故不得不蛰伏隐藏时,慈悲先生又为何没去找她?”青轶本不想提起逝者,可此时似乎也被挑起了怒意,“慈悲先生,你号为慈悲,对其他妖族那么慈悲,为何对相识的人却这么凉薄呢?你知道她为何会由人化妖吗?你又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吗?她本是神官家族之后,却被人称为妖族嫫母……”
“那是我与她的事,不劳妖王费心!”慈悲先生的眼里瞬间浸满了悔恨,可他又怎么能让青轶如此蔑视他?
青轶却已不愿再多说,“那慈悲先生就带着这把油纸伞,躲在雾藏海悔恨一辈子吧!”
青轶从城墙上下来时,等待他的只有容耀。苏寐早已离开。
容耀自然知道青轶担心谁,上前扶住青轶的同时,早将苏寐行踪说了出来,“城主,非我不拦,那只大猫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三途司的传信,所以,得意地冲我吼了几句后,便带着苏姑娘离开了。“
先不说传信是否是假,净瞳素来不待见他们,趁机让苏寐离开,并非不可能。
青轶没说话,但心中难免失落。
清池城中发生的很多事都猝不及防,因此,他很多话都来不及和苏寐说……
容耀见青轶沉默,不免担心,“城主,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青轶想了想,道:“回流风城。“
待青轶和容耀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后,清池城城门下,苏寐抱着净瞳才走了出来。
净瞳见青轶被他骗走,心里大为得意,嚷嚷道:“寐寐,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们骗他们了。因为他们,本妖王在野棠山差点被那群女妖看光;后来,到不离城,又差点被芳机打个半死,哼,他以为本妖王一点都没察觉吗?本妖王之前是不屑跟他们一般见识!“
对于净瞳这样自鸣得意的话,苏寐一向是不怎么在意的。但今天,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却难得道:“难道你觉得他今日就没想过我们会骗他吗?”
“那他为什么离开?”净瞳疑惑道。
苏寐道:“我不知道。“
青轶为何离开,苏寐的确想不明白。因为,她还是一样看不懂他,也看不懂他的所作所为。
净瞳才不会为青轶多费脑子,想不通,他就直接如风过耳了。而且,他很快变得兴奋起来,“寐寐,你看,这些都是来潮物阁买过灵族的买主名单!“
苏寐接过净瞳猫爪推过来的名单册子,只见上面每页都极其详细地记载了每位买主的交易的灵族数量,还有令人咂舌的黄金金额。
“据说潮物阁交易只收黄金,寐寐,我觉得韦管事并不像是贪财的人,你觉得这些黄金最后到底流入了哪些人手中?“净瞳一张猫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语气却危险得很。
苏寐沉吟半晌,只道:“这并不难查。“
“那查到了呢?“
“散之。“
两个字,苏寐说得极其平静,甚至有点冷。
不义之财,不可取。自当从哪儿来,还哪儿去。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的事并不鲜见,若无清池和附近父母官的灯下黑,妖商王禄何以能在清池及附近地界扎根壮大?
而若无王禄不停将人、妖、灵当作货物送往潮物阁,又怎么会吸引这么多一掷千金的买主?
王禄为妖,不过法术平平的普通妖族;为妖商,却将人性里的自私贪婪伪善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死,并不冤。
苏寐回神之时,已将目光定格在了册子上那一个个看似普通的名字上。
净瞳顺着她的目光一瞧,顿时就明白了。他颇有点得意洋洋道:“寐寐,总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咱们一家一家找过去,本妖王就不信不能问出枝枝的下落来!“
苏寐立刻轻轻地为他顺了顺毛,净瞳发出了舒服的嗯哼。
一人一猫商议一定,便迫不急待地离开了清池城,直奔目的地而去。
只余下了风定池独自站在城墙上懊悔沉默的影子。
是夜,与清池城相距千里之外,成州捉妖司。
原本月明星稀的夜里,忽然却有一朵如伞盖似的乌云缓缓向捉妖司飘来。
这夜守门是两个刚进捉妖司的年轻修士,看见这等异状,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而且,直到那朵伞盖似的乌云将要飘进捉妖司内,两人才恍然回神。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立刻要进司禀告,不料却被另一人狠狠拉住,“你去干什么?“
“我……我去……告诉司中……“这人显然胆小,此时唇色已经隐隐发白,握着剑的手也隐隐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