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逢也相当有自知之明,在捡柴搭起篝火后,便自觉地抱起“净瞳“离开了,无论“净瞳”如何张牙舞爪反对,他一概没有理会。
很快,山坡上就只剩下了苏寐和青轶两人。
两人面对面就着篝火坐着,气氛安静而宁和,好像又回到了青轶为苏寐买尽了全城糕点,他们一起在清池城外那个小亭对坐品尝的夜晚。
也许是因为共同的回忆,又也许是因为闪烁不定的篝火,让苏寐心情有点恍惚,这一次,竟然是苏寐先开了口,“你知道,我在成州城里到底见到了什么吗?”
听苏寐提起成州,青轶心里本能跳出了“沈寞”的名字,虽然他知道苏寐和沈寞之间绝无可能,可他根本忘不了白天苏寐想强行返回成州去救沈寞的决心。
“你见到了什么?”青轶说得很平淡,也很冷漠。
但好在苏寐并不介意,她似乎只是忽然之间有种倾诉的欲望,而这时待在她身边的人只有青轶。苏寐这样想着,也以这样的神情看着青轶,“我看到了身为捉妖师该走的路。“
青轶却十分不满苏寐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心中戾气一起,语气中已隐隐有几分急促的失控,“那个人是谁?是谁让你看到了这些?“
苏寐却仍然很平静,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客观笃定,“那个人是束东野。他是孝子,也是捉妖师,他与邻里友善,护成州平安,最大的心愿是让妖族不敢随意来侵扰成州,他数年如一日地照顾病重的母亲,一心想让母亲摆脱病痛,可只因那个夜晚的阴差阳错,所有一切都成了泡影……“
“是叶荼。“青轶原本非常嫉妒,可在苏寐说到最后时,青轶却明白了苏寐的自白。苏寐是在向他控诉。因此,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无力。
与之相反,苏寐语气却越发铿锵,“没错,成州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叶荼来了。”
而叶荼恰恰是在同他在清池对战失败之后,选择逃来的成州。青轶望着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如此强烈情绪外露的苏寐,苦涩地选择了不做任何辩解,只道:“所以,你认为一切都是叶荼挑起来,你……还会回成州,是吗?“
就算不是为了救沈寞,就算只是为了束东野,你也还是会回去的,是吗?
而今,你只是选择了做更紧要的事,先找到失踪的尹泱和连理枝。
青轶无法反驳苏寐的意志,他也永远无法阻挡苏寐去做任何事。因为,早在五百年前,苏寐就已是他的信仰,以及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看着苏寐,内心忽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苏寐既然想找到她的道,他自然还是会陪她。其他的人或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苏寐依旧没多做解释,只平静地回应道:“这一次,是我同她的斗争。”
一如之前无欲无求的苏寐。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打断。
卫逢在“净瞳”的百般威胁恐吓下还是被他拖了回来,青轶看着“净瞳”冲他耀武扬威的样子,忽然间觉得此时只敢躲在净瞳猫躯的那人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他甚为不屑地回了那人一个嗤之以鼻的神情。
一切,都没有苏寐重要,也没有让苏寐能够重回“神缈之境”重要。
所以,苏寐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从前他没怎么在意叶荼的野心,但从这一刻起,不一样了。
在与“净瞳”的瞪视中,青轶竟然慢慢想通了所有事。于是,他又一次果断从卫逢怀中提起“净瞳”,然后抱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这一幕自然又收获了身后苏寐和卫逢怪异的目光。
只是,他们不知,青轶和“净瞳”的较量其实不过换到了暗中进行。
“净瞳”不甘心待在青轶怀中,颇为恼羞成怒瞪视着青轶,“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谁说我要阻止你?”青轶步伐轻快,语气却沉沉,“不管你为什么要让苏寐去铭剑冢,反正我不会离开。因此,我会一直看着你。况且,你以为你凭借净瞳这副躯体,又能做什么?”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净瞳”语气似非常肯定,“所以,你打算一直跟着苏寐,还想帮她重回‘神缈之境’,是吗?”
青轶强调道:“她本就是‘神缈之境’的主人。”
“净瞳”露出几丝讥笑,“曾经的主人罢了。她既守不住,本座当然得换人。所以,本座选了你,可你却为了她同妖王之力抵抗了五百年,始终不肯放弃你人类的躯体。青轶,本座现在耐心告罄了。”
“净瞳”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气场全开的威压语气。
青轶脚步一顿,竟不由停住。五百年前的某些记忆因“本座”两个字仿佛被彻底唤醒,青轶气息猝然变得急促起来。
见状,“净瞳”却满意一笑,最后警告道:“所以,你以为仅凭现在的你,能拦得住本座吗?”
然而,青轶还没来得及回应,这时,却有一人急匆匆从山下跑了上来。
他显然看到了坡上的篝火,所以,一边大声呼喊着“救命”,一边飞快地向青轶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净瞳“看着渐渐靠近的那人,瞬间转换成得意的语气,“你瞧,即便没有我的撺掇,也会有人来找你们,将你们引向铭剑冢。青轶,这就是命运。”
青轶眼中戾色再度浮起,“我不信命运!”
“净瞳“蔑视一笑,“可你我都知,剑冢有灵。你在清池城同书卿白交过手,你明明已经猜到书卿白之所以能真正人剑合一,恐怕同铭剑冢有点关系。书卿白消失的五百年到底去了哪里?陌翃又是怎么找到他的?他还准备利用书卿白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将你的猜测告诉苏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