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起,其实你的难过,不比我少,那么呆呆地坐着,失了魂一般,那些责备哪里还说得出口?
谢子夕被舒锦心抱在怀里,两只眼睛越过舒锦心的肩膀,空荡荡地盯着某处。
我是该难过的啊,可是为什么整颗心是麻麻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既不慌张,也不悲伤。
明明,我手上还沾着血啊。
谢子夕一直都没怎么哭过,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每天都去医院看谢子晟,那个坏掉的栏杆还没有修,整个护栏有个空荡荡的缺口,正对着谢子夕家的门,明晃晃地告诉谢子夕:你家缺了一块。她每次经过这个缺口时,总是低着头快速走过,连带着几个好事邻居探究的目光一起抛在身后。
过了几天,谢子晟脱离了危险期,转到了普通病房,但是仍然昏迷不醒,谢子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转病房的那天,舒锦心也在。她已经在这所医院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不是这个科室的医生,但也有所了解,在转病房完成后,她抢在主治医生前面问了出来:“许医生,他是不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谢子夕心里顿时被重锤打了一记,立刻将目光放到了医生身上。
许医生看了看病床上还在输液的谢子晟,脸色凝重地看着舒锦心:“原本我还在想怎么开这个口,谁知你先问了,这样也好。舒医生,如你所料……苏醒的几率确实很小。”
谢子夕的睫毛颤了两下,心里的重锤敲打的力度加大了,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耳膜也在震动。
“患者从三楼坠落,不是头部着地,没有严重的变形,但是颅内出血太严重了,按照现在情况看,很大概率会继续昏迷,甚至成为植物人。”许医生声音放得很低,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又清楚又委婉,“当然了,患者还是有一定可能性可以苏醒,不过这个事谁也说不准,家属要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
舒锦心鼻头微红,点了点头,把手放进了衣兜里:“好,谢谢许医生。”
许医生回应了一下,就离开了病房。
舒锦心转过头去看谢子夕,后者靠在了病房外的墙壁上,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木木的,舒锦心怕她憋出毛病,走过去拽了拽她的胳膊:“你听,许医生都说了他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能醒过来的。”
“你相信这个说法吗?”谢子夕抬起眼睛,眼下是两团青黑,这几天她都没休息好,“锦心姐,医生这么说,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安慰我们,你也是医生,你会不知道吗?”
舒锦心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眼泪差点又下来了:“你别说了……”
“可是我信。”谢子夕斩钉截铁地说。
舒锦心愣了一下。
“有这句话,好歹我还有个指望。”谢子夕绷着一张苍白的脸,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盯着病床上的谢子晟,“不管多久,我可以等。我还年轻,我等得起,医疗费用我会想办法的。”
“你这个孩子……”舒锦心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谢子夕果然是谢子晟这样死不回头又打不断脊梁骨的人才能教出来的家伙,小的时候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长大了还是喜欢这样,她简直想象不出谢子夕崩溃的样子,或者说,她想不到谢子夕会在什么时候真的崩溃。
“费用什么的你别操心了,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我跟裴清源几个也是工作了几年的人了,存款还是有的。”舒锦心说。
“算我借你们的。”谢子夕也不死犟,她知道这个时候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舒锦心说得对,她还是个学生,再富能有多少钱,她就是不读书出去打工也赚不了几个钱,而且她并不打算辍学去打工。
谢子晟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在这个专业确实大有前途,发展得好的话以后能有不少收入,到那个时候她就差不多能承担所有的经济压力,在那之前,她还是需要别人的支援。
真是可笑,她当初总是觉得谢子晟太多事,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个专业以及未来要走的路,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思考怎样把这条路走得通畅,怎样利用自己学到的东西获得物质利益,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现实给她的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舒锦心对于谢子夕这么干脆的回答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谢子夕确实不是个拎不清现状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你没有一蹶不振,这就算很好了。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别的难处,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我不一直都这么干的么?”谢子夕说。
“行。”舒锦心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做出来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干脆放弃了,“今天要有人在病房,我先守着吧。瞧你这黑眼圈,多久没好好睡过了?回去休息休息,啊。”
“嗯。”谢子夕没有说多余的话,再次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谢子晟,“我再待一会吧,反正现在回去也静不下心来休息。”
舒锦心同意了。
岑林在清州的一家工作室实习,快半个月没跟谢子夕打过电话了,短信倒是没断过,只是谢子夕好像都没什么时间跟他长时间交流,他们聊天记录的增长量肉眼可见地减少,内容逐渐变得单一,谢子夕的话也变少了许多。
他估计是谢子夕做兼职太累了,也没多在意,但过了几天他就忍不住了,下班后估摸着谢子夕这会应该不忙,打了通电话过去。
“岑林。”电话那边传来了谢子夕一贯不怎么活跃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舒心,只是这点舒心好像就快被更多的疲惫和低沉掩盖了,换个人可能根本就听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