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意听得入了迷:“青娘子懂这么多,真令人艳羡!我怎么就什么也不知道呢?”
“也是书上看来的,良娣若感兴趣,除史书之外,还可以看看四海志,奴婢给良娣找出来。”群青道,“比话本好看。”
眼看群青已经翻找起四海志了,揽月有些焦急,群青道:“你和良娣不必担心,我是掌宫娘子,有什么罪责,自然是我来承担。”
阿提涅既能送来一枚“石种”,显然来意不善。她将罪责揽过来,若能褫夺了她这个惹眼的掌宫之位,反而方便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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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李玹沉默地站在清宣阁对面的桥上,寿喜为他撑着伞。在他身边,站着孟光慎的鸿胪寺的几个官员。
雷暴天,在琉璃国乃是不祥天气,使臣中那个叫德坞的小和尚非要冒雨给各宫祈福,其他人只得一并前来。
德坞在绢布上写写画画,李玹的思绪飘远,回想起今日在碧泉行宫的一切,生出了一肚子火气:
白日下朝,李玹前往碧泉行宫与使者清谈。内侍打开殿门,他发现那里面已经有人了:阿涅提二人,正与一个声音细柔的娘子相谈甚欢。
觉察到他进来,那说梵语的娘子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李玹面前盈盈下拜,口中谢罪。
她身套不染尘埃的祷服,粉黛不施,愈显长发乌黑,皮肤白皙,让人见之生怜,竟是宝安公主:“玹哥哥久不来看望,我只怕你将我忘了,想为你减轻些负担,也好弥补我先前的过失。”
鸿胪寺译语道:“殿下,使臣说,太子妃娘娘蕙质兰心,乃是他们见过的大宸最出众的娘子。”
李玹看着杨芙,没有说话。
“阿提涅说,太子妃娘娘乃通透之人,他们喜欢娘娘,娘娘为殿下解释了不少,佛骨可以由殿下主迎。”
李玹扫向杨芙背后,连那平日里总是作威作福的阿涅提,果然换上一副笑脸,见他看
过来,笑得更有几分得意。
在李玹面上变色前,孟光慎将他拉到一旁,同样是告罪:“臣知道宝安公主尚在禁足中,但为保证佛骨顺利送至长安,不得已出此下策。”
“十七公主精通梵语,又是使臣的故交,一见面就解开了使臣与殿下的误解,使臣现下愿意送佛骨入长安。只是中间沟通有误,他们竟将公主当做了太子妃。”
“使臣如此喜欢公主,眼下刚刚谈妥,若澄清只怕又生不快,倒不如将错就错,坚持到奉迎佛骨完成,总归没有多久了。孰轻孰重,殿下应该明白。”
孟光慎说话儒雅有礼,看似有商有量,李玹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好个将错就错,这是借琉璃国使臣施压,逼他上奏圣人,立杨芙为太子妃。否则,这国事便有办砸的风险。
见李玹沉着脸,阿提涅笑了笑,悄然对杨芙道:“公主放心,那等卑贱愚钝的女子,如何敢欺辱公主?我已安排了好戏,只等燃灯佛诞。”
杨芙勉强笑笑。
外面雷暴阵阵,室内的空气也凝滞着,二位使臣中那个小和尚德坞突然站起来,说要为各宫祈福。
眼下,德坞穿着蓑衣在内宫乱走,带着一众人走到东宫,李玹紧张起来,怕清宣阁丢丑,只让众人站在桥上远观。
郑知意不负众望,大半夜叫使臣旁观大宸宫女不穿鞋子,在雨中群魔乱舞的一幕,现在她们又亮起灯。
李玹忍不住道:“弄清楚了吗?她们方才灯火通明、吵吵闹闹是干什么?”
小内侍道:“殿下,好像在吃涮肉。”
李玹闻言,简直气笑了。
且不说今日之事。以往他来清宣阁,从上到下一片死气沉沉。他不在时,她们居然高兴得半夜吃涮肉?
又见这使臣写写画画许久,不知记述什么,李玹怕损了大宸颜面,心中不安:“去问使臣,可以走了么?”
德坞终于收起了绢布,竖起手对李玹行一礼,温声道:“太子殿下,请将此画送给这宫里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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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裱好的画便送到清宣阁。
群青发现这不是降罪的圣旨,而是画卷,有些失落,将它展开。
一时间,院中的人全都围过来看画卷上的内容,就连郑知意也从阁子里奔出来了。
一副黄黄蓝蓝的画展现在眼前。
寿喜道:“昨日琉璃国宾使德坞路过清宣殿,正见宫女雨夜护花,念良娣宫中有护佑生灵之善念,做《救花图》赠予良娣。殿下赏赐清宣阁玉如意一对,琉璃瑞兽两尊,玛瑙珠一槲。”
揽月倒吸一口气。
赏?没听错吧?赏?
郑知意蹙眉看着画,看了许久:“我们在那淋着雨,他倒好,画副画,可是在嘲笑我们?”
寿喜一哽:“不是嘲笑,是欣赏……”
“画得这样丑,还好意思说欣赏。”郑知意凑过来打量,眉头还是拧着,“这小人儿怎么这样难看,我们的身子有这样细吗?脑袋有这样大吗?他会不会画画……”
揽月捂住了郑知意的嘴。
群青顿了顿:“良娣,这是琉璃国的细密画,就是如此风格,画起来很费功夫的。既然宾使赠画,奴婢们应该悬于正殿,以作留念。”说罢叫人挂起来。
寿喜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还是青娘子见识广。你可知道,使臣吹捧宝安公主,若不是德坞小和尚画了这幅画称赞良娣,使臣们根本不将良娣放在眼中,好歹是殿下的发妻,哎……”
“燃灯佛节将至,青娘子可要好好地给良娣教教规矩,对了,那优昙婆罗种得如何了?”
想到切成两半的种子,揽月差点站不住了,脸一阵阵发白,群青却神色淡静,望向寿喜:“没什么问题,公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