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旦角儿嗲声嗲气与乾隆说话的情形后,芃芃戏精附体,一手拉扯着乾隆的大指姆,可委屈可委屈地说道:“阿玛,你怎么光顾着跟这个姐姐说话,不跟我说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然后,她脑门儿上就挨了乾隆一记脑瓜蹦:“朕看起来,像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说着,乾隆便结束了与旦角儿的交谈,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而后拉着芃芃向梨园外走去。
乾隆可不是唐明皇,他虽说对文艺有些兴趣,在戏曲方面与这旦角儿也能够聊上几句,但谁若是指望光凭着几出戏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那就有点儿可笑了。
平心而论,这旦角儿的确生得不错,嗓音也好听,若是在宫中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乾隆兴许会乐意宠上一宠。不过,她既然是宫外的女子,且还是梨园出身的女子,那就算了吧,乾隆可不希望背上个色中恶鬼的名声。
更何况,乾隆这回出宫,本是为了带女儿看公主府,这回宫的时候若是带着个妖娆的女子回去,算是怎么回事儿?
“汗阿玛预备如何处置方才那些人?”到了马车上,芃芃与乾隆说话,自然就不必那般小心翼翼、避人耳目了。
“他们既是军营中人,自然该按照军规处置!八旗军的风气,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乾隆叹道:“朕原以
为,今日的八旗子弟,虽然大不如前,但心里头总该有些分寸,不至于太过胡来……可今日,朕一见之下才知,说是八旗子弟,可他们中有些人,实在与那等帮派混混、地痞流氓无异!”
芃芃静静地听乾隆宣泄着心中的情绪,忽然道:“汗阿玛可曾想过,他们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女儿虽年纪小,不曾见过八旗军早年的锋芒,但女儿也曾读过史书,知道八旗军在我大清开国的时候,原是一头猛虎。可如今的八旗军,充其量只能说是一只病猫。”
乾隆冷哼一声:“自然是因为他们蜗居一隅,吃穿不愁,便再也没了进取之心。不只是京中的八旗军如此,朕听说,地方上,八旗军的表现也不如绿营军。”
傅恒这次出征准噶尔,人虽还没回来,请功的奏折却已经递回来了。此番出征,包括上一回征讨准噶尔汗,奔走在第一线的都是绿营军,便是地方八旗军中那些所谓的精英,表现都是差强人意。
看看京中的八旗军,再看看地方上的八旗军,乾隆不得不承认,八旗军,的确没落了。
芃芃闻言,轻声道:“是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人之言,自有其理。今日,咱们看八旗军,是这么个想法,不知来日,别人看咱们……”
在她看来,一步步被养废,从猛虎变成病猫的,又何止是八旗军呢?
前世,她所知道的那个大清,也与八
旗军一样,从最初的骁勇善战,到最后的外强中干。
乾隆觉得自家闺女话中有话,一时之间,却没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便道:“八旗军作风奢靡成性,却也并非不可救药,好生整顿了便是。实在不行,朕把他们通通丢去前线操练一番,想来在生死的较量之中,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他们总能够被激发出一些血性来。”
这时候,马车已经驶到了宫门门口,前方驾车的车夫在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令牌之后,马车便立刻被放行了。
与此同时,奉自家都统之命来盯梢、亲眼看着马车驶入皇宫的那名八旗兵,见威严厚重的宫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也心知大事不妙,赶忙去向都统禀报。
都统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知是不是受到的刺激过大,竟双眼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都统之子见状,强撑着伤体来到都统跟前:“阿玛,阿玛你怎么了,醒醒啊阿玛!”
他素来借着他家阿玛的势作威作福,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他家阿玛不能摆平的人和事。如今,他知道自个儿踢到了铁板,心中自然也是十分焦急,但他对他家阿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把摆平这件事的希望都放在他阿玛身上。可眼见着他阿玛骤然昏了过去,他也开始六神无主了起来。
在经过一番剧烈摇晃之后,都统总算是被晃醒了。
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扇了自家儿子
一个大嘴巴子,而后以头抢地,嚎嚎大哭:“这下子,咱们全家都要被你给害死了!你可知道,你得罪的那人是谁?是皇上,是皇上啊!”
都统之子闻言,也吓得面色苍白,脚下一软,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而在这时,刚刚回到宫中的乾隆,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怎么折腾那些不像话的八旗子弟了。
有人从海外寄来了一封信函,请求乾隆允许他们赴浙进行贸易。
寄信者不是别人,正是英国人。虽说不是英王乔治二世的亲笔信,但英国主动向大清提出建立贸易往来,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乔治二世的意思——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随着传教士们赶赴大清,大清官员包括皇帝们也渐渐了解到,在西边有不少国家,那些国家的人生得金发碧眼,与国人面容迥异;那些国家的人很会捣腾东西,弄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那些国家的人很喜欢到处奔走,除了大清之外,他们还去到过不少国家。
乾隆的祖父康熙,对一些舶来品就很感兴趣,乾隆宫中如今摆放着的一座钟摆,就是康熙赐给他的。
向来以祖父为自己偶像的乾隆不否认,那些弹丸小国,的确有些能耐,也的确有些有意思的东西。
若是那些国家愿意奉大清为宗主国,并把这些有意思的东西进宫给大清,乾隆自然十分欢迎。
但显然,
那些弹丸小国并没有要尊大清为首的意思,它们妄图与大清平起平坐,以平等的姿态与大清通商。
乾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中便充满了拒绝之意。
他提起笔,刚要在这封信件上写下拒绝之语,但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芃芃在车上对他说的那番未尽之语,不知怎么,他心里头有点儿在意,这字儿,自然也就写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