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嫔重新回到翊坤宫正殿之之时,愉妃身边儿的那名太监已经被带到了。
这太监人称小纯子,在愉妃身边儿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并不起眼,也不大受重视。若硬要说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唯有他的师傅是愉妃身边儿的内监总领这一点了。若不是有后台,仅凭他一个小太监,也不可能想把谁弄进愉妃宫中,就把谁弄进来。
看在场的情况,小纯子已经与皇后进行了一轮问答了。
许是因为从未见过皇后这等大人物,小纯子在皇后跟前说了没多少话,额头上便已沁出汗来,面儿上也有些许局促。
皇后面容镇定,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一边儿朝小纯子问话,一边儿露出了思量的神色来。
倒是一旁的愉妃,面色很是不好看,想来是小纯子说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话语吧。
总之,看着愉妃那张晚娘脸,魏嫔便觉得,自己心中方才积攒的郁气,似是消散了不少。
想必愉妃感到很意外吧,对于魏嫔能够真的算计到她
这件事。
愉妃对他人目光的感知终究是敏锐的,当她发现魏嫔在一旁偷偷打量她后,用那双寒潭般死寂、却又透着森森寒意的目光与魏嫔对视着,那双眸子中分明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在翻滚,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
这还是魏嫔第一次发现,愉妃的目光,竟然能这么有攻击性。
方才,虽说魏嫔与愉妃争吵了好一阵儿,但那时的愉妃,脸上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魏嫔是个自负之人,愉妃也是个自负之人,且愉妃的自负程度,兴许还在魏嫔之上。这样一个人,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自然会受不了,且时时想着反击。
魏嫔能够理解愉妃眼下的心情,但事实是,愉妃越是不高兴,她便越感到高兴。她当时被人算计的心情,很该让愉妃也好好感受一下才是。
愉妃的目光虽然可怕,但魏嫔也不是吃素的,这么点威压,完全吓不到她。两人在对视了片刻过后,愉妃就率先移开了目光,而魏嫔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小纯子身上。
此时的小纯子,仍在磕磕巴巴地回答着皇后的问题。
皇后问得越来越深入,小纯子面上的紧张之色也越来越重。
在贵主子跟前表现得这样差劲,也难怪他即便是有个做内监总管的师傅,也难以在愉妃身边儿熬出头来。他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聪明人。
不过,这小纯子总有千般不好,他对茯苓的感情,总还是
值得称道的。就如同此刻,小纯子一边儿回着皇后的话,一边儿还要抽空去关心一下跪在一旁的茯苓。
他见茯苓一脸苍白地跪在地上,眼神中则是一派空茫之色,他的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直接将茯苓给拉起来,护在怀中,替她挡去所有的伤害。
愉妃连看也不愿意多看小纯子一眼,多半是觉得,这不成器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辜负了她的信任,很没有出息吧?
不过,也幸亏小纯子“没出息”,一头栽在了茯苓的身上,否则,他可难以被魏嫔说服,乖乖成为魏嫔手中的一枚棋子。
“事情就是这样,愉妃娘娘在得知、得知奴才与茯苓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后,就命令奴才去找茯苓姑娘,让茯苓姑娘答应帮着愉妃娘娘做事,如若茯苓姑娘不从,愉妃娘娘就要在魏嫔娘娘跟前污蔑茯苓姑娘,让魏嫔娘娘以为茯苓姑娘吃里扒外,那时候,茯苓姑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短短几句话之中,茯苓就从一个散布谣言的黑手转变为了受人胁迫的小可怜。
为了减轻茯苓身上的罪责,小纯子尽可能地将罪责往他自己身上揽,若是他自己也兜不住的,那就往愉妃身上推。总之,小纯子并不希望茯苓受到太重的惩罚。
茯苓低垂着头,看似呆呆的,可在小纯子说完这番话之后,却有一滴水珠自她的脸颊上滚落。
——傻子
,她一直都把他当成傻子,当成主动送上门来让她利用的对象,他又何必这般维护她呢?
——魏嫔满嘴谎言,虽不知魏嫔究竟对这傻子说了些什么,但魏嫔的话能信吗?
——况且,这个傻子究竟知不知道,皇后一早便从她这儿得知了真相。虽说皇后基于别的考虑,暂且不准备公布这个真相,但真相终有到来的那一天。他现在为了维护她所撒下的谎,到了那时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茯苓与小纯子的心情,翊坤宫中的几位主子娘娘自然不会关心,她们只关心与她们切身相关的利益。
皇后在听了小纯子的一番供述之后,向愉妃询问道:“对于小纯子的指控,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小纯子一派胡言,他已经被魏嫔身边儿的那名宫女给迷住、神志不清了,他的话,不足为信!”愉妃冷冷地道:“况且,既然魏嫔说她不可能指使茯苓去散播谣言的理由,是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不信任茯苓了,那么臣妾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自证清白?臣妾也从来没有重用过小纯子啊,若是臣妾当真要派人去做借刀杀人之事,那么臣妾又为何要派一个连臣妾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去呢?”
魏嫔反唇相讥道:“你只是不像重视你身边儿的宫女一般重视小纯子罢了,但你在这之前,还是颇为信任小纯子的,若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可以利用的点,你
还是会选择用他的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更何况,茯苓手中有你赏赐的簪子,这支簪子,很能够说明问题。”
“茯苓从前是你身边儿的第一心腹,本宫想要跟她处好关系,故而对她出手大方,这有什么问题吗?”愉妃又道。
这时,魏嫔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愉妃一眼:“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约莫……是不信的吧?
总而言之,从小纯子选择背叛愉妃的那一刻,愉妃就已经陷入了一种极为被动的境地之中。
不管皇后是否相信魏嫔的话,但魏嫔手中有小纯子这个人证,还有簪子作为物证,看上去,魏嫔说的话,可比愉妃靠谱多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愉妃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且在这种情况下还极有可能费力不太好。
“愉妃,你对此可有什么话想说?倘若你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接下来,你便不能再协助本宫管理六宫事务了。一个自己立身不正的管理者,是无法管好底下的人、也无法让底下的人真正服气的。本宫需要的协理者,是能够帮助本宫维持后宫秩序之人,这一点,你想必也是明白的吧?”皇后一手敲击着桌面,严肃地对愉妃道。
正好最近六格格康复了,婉嫔也能够重新腾出手来了,倘若这回愉妃没法子把自己给摘干净,那么,皇后自然就有理由将愉妃给撸下去,重新启用自己的老搭档。
至于事后
,受了“委屈”和“冤枉”的愉妃注定会平反,魏嫔也迟早有一日会原形毕露……到了那时再说吧。对于皇后来说,利用现有的形式,为己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