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准备说些狠话,但在目光落到芃芃身上时,却突然卡了壳。她兴许不认识四格格,但作为一名有资格入宫给皇后请安的诰命夫人,她绝对认识芃芃!
芃芃显然也对眼前这名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入宫来给自家额娘请安的命妇有印象,只见她扬起了小脑袋,不高兴地看着这名命妇:“怎么,若是我们不答应将买到的东西让出来,夫人准备把我和我姐姐这两个‘丫头片子’怎么办呢?”
她在丫头片子上咬了重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眼前这名朝廷命妇,显然与率先刁难她们姐妹俩的中年妇女是一路货色,芃芃对这二人都没有任何好感,因此,说出的话也格外不客气。
“不知道夫人是准备将我们两个‘丫头片子’围起来打一顿呢,还是准备派人找上我们家门,把我们家给一锅端了?我好怕呀!”芃芃凉凉地道。
四格格也看出新来的这名妇人是知道自家妹妹的真实身份的,此刻,她听自家妹妹这样刺那人,忍不住有些想笑。芃芃这话,只要是知道她们真实身份的人,绝对都不敢应下,又不是活腻了。她没有料到,自己一向温和的妹妹居然也会有这样牙尖嘴利的一面,不过,她喜欢。
高官之妻面色难看地道:“两位贵主儿就不要埋汰
臣妇了,方才臣妇失礼了,还请两位贵主儿恕罪。”已知芃芃是皇后之女,芃芃又称呼她身边儿比她年长几岁的少女为姐姐,自然不难猜出,芃芃身边儿的人就是四格格。
也不知两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格格今儿个怎么就出了宫,且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且还让自己给冲撞了。高官之妻一面在心中叫苦,一面思忖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两名金枝玉叶消气。这会子,她完全没工夫再搭理挑起这一切事端的中年妇女,她甚至将这名中年妇女给恨上了。
“恕罪可不敢当,我们姐妹俩能否平安回家,还得看夫人是否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呢!”
四格格见高官之妻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既是厌恶,又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微妙感。她索性也学着自家妹妹的腔调说话。
被人恶心了怎么办?当然是要恶心回去!
高官之妻听了这话,额头上顿时开始冒汗了:“臣妇要怎么做,两位贵主儿才能原谅臣妇的无心之失?两位贵主儿难得出来一趟,扫了两位贵主儿的雅兴,的确是臣妇的不是。不如这样吧,两位贵主儿在港口码头多挑些东西,全部记在臣妇的账上,算是臣妇向两位贵主儿赔罪,两位主儿觉得可好?”
“不好。我和姐姐看起来,像是缺这些东西的人么?你若是拿这些来赔罪,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些!今儿个我与姐姐本是高高兴兴
出来增长一下见识的,却遇上你们,仗着家中的权势便想要欺辱我们。现在,我们的心情实在不好,自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体谅你们了。奉劝你们一句话,日后在这京中,想要仗势欺人之时,还是小心些的好,若是像今日一样,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那你们也只能自食其果。”
说完这番话,芃芃就拉着四格格上了马车。港口码头地理位置极为偏远,她们还要赶去八旗营,自然不好继续在这里磨蹭下去。
好不容易出一趟宫,又得了乾隆的许可,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视察”自家未来四姐夫的工作,芃芃可不愿意为了眼前这两个糟心的小人,而耽误了自家四姐姐与未来四姐夫的相处时间。
要说芃芃对今日之事有多愤怒,倒也没有。芃芃知道,这世间仗势欺人之人从来都是不少见的。只是今日,这两人不长眼地撞到了她身上来,自然要让她们付出些代价才好。唔……决定了,回头回了宫,就去跟自家额娘告个状吧,让自家额娘在命妇们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当众训斥那名高官之妻一番,岂不痛快?
至于那名挑事的中年妇女,就交给高官之妻去处理吧。
芃芃是很相信这些人的劣根性的,高官之妻自家日子过得不痛快了,她必然也不会让那中年妇女过得痛快。
当芃芃与四格格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之后,高官之妻不顾自家的仪态,一把将
那中年妇女狠狠地推倒在地:“我可被你给害惨了,你知道,你得罪的那两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吗?”
中年妇女虽然不知,但她从高官之妻对那姐妹俩恭敬的态度中,也看出了些东西来。联想到高官之妻对着那对儿姐妹一口一声“贵主儿”,中年妇女也不由慌了神:“难道……难道她们是宗室贵女吗?”宗室之人最是护短,若是她果真欺辱了宗室贵女,必要被宗室之人找麻烦!
“比那情况还遭。”高官之妻冷哼一声:“总之,你最好心理准备吧,你弟弟好不容易砸钱砸出来的官位,怕是要做到头了。”
别说是中年妇女的弟弟这种微末小官了,就连高官之妻,也是自身难保。她的丈夫身居高位,没那么容易被轻易撤换下来,但她的丈夫在朝中树敌不少,若是让她丈夫的政敌得知他们家竟然得罪了五公主,定会不留余力地攻讦他们家,皇上指不定也会对她的丈夫产生意见。
而这名高官之妻的丈夫呢,最近本就有了疼爱宠妾冷落正妻的苗头,待他知道这件事后,只怕愈发要疏远她了。
只要稍微想一想,高官之妻就对即将到来的麻烦感到无比的绝望。
……
马车内,芃芃温声宽慰着四格格:“姐姐,别再为那些个不值当的小人生气了。待会儿咱们就要去见姐夫了,可得表现得高兴点儿,免得姐夫见了,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呢。”
四
格格闻言,伸出手拧了拧芃芃的脸:“都说了,别一口一个姐夫,你要叫他姐夫,等……等我与他大婚之后再叫,也不迟。”话虽是这样说,但随着周围人的打趣,四格格最近显然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有一个未婚夫的事实:“再说了,我们不是去‘视察工作’的吗?既如此,表现得严肃些才好。”
说着,四格格又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过,方才那两人说的话,我是真的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两名拜高踩低的小人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过去的一年中我失了势,着实见多了这样的人。”
四格格神色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可现在,我侥幸地又得到了汗阿玛的些许怜爱,你与我交好,皇额娘也表现出极为看重我的样子,那些个曾经欺-辱我的人,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他们都会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我什么时候会报复他们,更何况,总还有些个想要讨好我的伶俐人,会替我收拾他们。我实在是不需要在他们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芃芃见四格格眉宇间一片豁达之色,似是当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对四格格道:“四姐姐倒是想得开。”
“没法子,想要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些,就不能事无巨细都记在心上,否则,也未免太累了些。”
曾经,四格格就是太过在乎纯妃的一言一行、一
举一动,也太过在意宫中之人将她和她的妹妹们拿来做对比之事,才会战战兢兢,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如今,她想开了,不再去在意那些人、那些话、那些事,只将注意力放在真正关心自己、也值得自己关心的人身上,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舒畅。
四格格很喜欢目前这种状态,她并不打算做什么改变。
“说的也是,四姐姐如今,与过去相比,当真是脱胎换骨了。”芃芃摇头摆脑地感慨道。
四格格定定地盯着芃芃瞧了一会儿,就在芃芃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时,却忽然听四格格道:“有时候,我都在怀疑,究竟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她看起来有些纠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似乎是拿我当妹妹在看待?”
额,确实有这个趋势,谁让芃芃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比四格格要成熟呢?
不过,当着四格格的面,芃芃当然不会承认,很快,她就找了个新的话题,把这个话题给含混了过去。
一路上不知颠簸了多久,颠得四格格和芃芃都有些反胃了,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贴身伺候的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而后对四格格与芃芃道:“两位主子,八旗营就在前方了。咱们的马车不能直接驶入八旗营,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咱们得步行。”
听了下人的话,四格格与芃芃两眼放光地下了马车。
步行就步行吧,她们
在马车上可着实闷坏了,能够靠着双腿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们正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