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咱们之前接待的那十几家美国公司一样,”董锵锵对着送客人出门回来,一脸疲惫的端木说道,“他们根本不想买报告,只想白嫖咱们掌握的全部,尤其是国内一手的销售局面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开始工作后,端木大学时还坚持的定期锻炼一去不复返,他的身躯日益庞大,以至于他面前的单人沙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似乎根本禁不住他庞然一坐,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略显臃肿的身体扔了进去,左手摘下眼镜,右手不断揉着眉心上的川字,似乎想把它搓下去似的使着劲,他没有理会董锵锵的质疑,而是提了另外一个问题:“下午还有几家?明天呢?”
“下午还有三家。明天上午三家,下午两家。”董锵锵看着日历上的标记痛快答道,“因为捕蝉是极少数从上半年就开始看多大众的,所以最近过来约聊的不少,但说真的,从前面见的这些家看,后面的估计也是半斤八两,你还打算继续见么?”
“是我们一起见。”端木纠正董锵锵的同时把手停了下来,从眉心处挪开并再次戴上眼镜,苦笑着反问道,“我亲爱的董总,为什么不见呢?他们不买(报告)是咱们一开始就料到的事,局面最差也就不过如此,再说和他们交流咱们也不算全无收获。你是开始沮丧泄气了么?”
“聊了那么多家,一个买(报告)的都没有,说不沮丧是假的,我是觉得再见下去意义已经不大了。”虽然心知端木说的是对的,董锵锵还是坚持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之前都是你写报告,我找人改,再去推销,你知道为什么明知你的课业很重,这次我还是坚持把你从特里尔薅过来么?是因为我想让你也真正参与到销售中来。我越来越觉得,销售是个非常情绪化的过程,如果你想吸引客户并远离你的竞争对手,你就不能只专注于你的产品,更不要相信它会自我推销,你必须直面客户,了解他们的心理,解答他们的疑惑,更不用说咱们最关心的问题到现在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又怎么能退缩?别忘了你我的钱还都在里面,我可不想做赔本生意。”
“上午有家不是说了么?”董锵锵不辩解不纠结,直接翻出上午的会议记录,“他们不看好大众未来的业绩增长空间。”
“这个回答太宽泛了,而且这是结论不是原因。”端木再次皱起眉头,下意识地一只手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把眼镜向上推了推,“汽车工业是德国工业立国的基石,去年它的全球销量增长迅,今年本土和海外定单也都充足,更别提大众近年的在华投资不断水涨船高,最近就要上董事会讨论的向亚洲投资o亿欧元的战略计划我个人认为很大概率能顺利过会,其中又将在国内新建两处大型工厂,生产更多受欢迎的车型,特别是今年九月份就要在全球推出的、被大众寄予厚望的第五代高尔夫。你说,这一桩桩实打实的利好摆在面前,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美国公司那么坚定的看空?”端木缓了口气,“今天是周六,欧洲人全歇了,美国人却不惜时间跟咱们这样的芝麻公司谈细节,我相信这么勤奋的人不可能是傻子,只能是人精,所以他们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咱们肯定是遗漏了什么。”
“他们确实够精的,”董锵锵感叹道,“之前我以为就算咱们问了他们不回答,咱们也能通过买他们的报告来了解他们掖着藏着的理由,谁知这些公司竟然会根据买报告公司的体量决定卖不卖报告,这也未免有些太扯了。”董锵锵对花钱都买不到和他们交流的美国公司的报告感到不解和愤愤不平,摇头又补了句,“简直闻所未闻。”
“所以咱们只有买报告的钱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让对方认可捕蝉有资格看他们的报告才行,说白了还是捕蝉实力不够,人家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的散碎银子,或者他们赚的就是咱们赔掉的钱。”端木恨恨道,“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把捕蝉做成这样。”
董锵锵暗暗惊异端木的野心,端木继续说道:“咱们只能两条腿走路,一边继续深挖被疏忽的信息,一边继续见美国人,直到打听出来咱们想知道的所有。另外,今天见的第二家里那个叫史密斯的白人你还有印象么?还会讲几句中文那人,他似乎比较好说话,我在想,晚上如果请他去万福吃个商务餐,有些话在饭桌上反而可能好开口,他既然会讲中文,一定多少懂些咱们的酒桌文化,最起码不会排斥。”
“啥酒桌文化,都是糟粕,”董锵锵嗤之以鼻。
“不要愤青,咱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就是了。”端木知道董锵锵批评的是什么,“再说以酒遮脸,有些话才好半真半假的讲出来,再说你以为就咱们搞这个?地球人都一样,人家只是不用喝酒的形式罢了,侬不要憨大好伐?”端木咕哝了句乡音。
董锵锵没什么应酬经验,被怼的无话可说,半晌才悻悻问道:“那今晚我还要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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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干嘛不去?你也是公司股东啊。”端木没想通董锵锵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俩一对一私聊,说不定他更放心。”董锵锵解释道。
“你在他更放心。对了,王蜀楠今天晚上几点下课?你叫她也过来,对了,记得提醒她化妆,穿套合适的衣服,别一身冲锋衣就来了。”端木叮嘱道。
董锵锵对端木的建议感到诧异,王蜀楠不算美女,个头也不高,关键是跟他们谈的事八竿子打不着,一时没弄明白端木叫王蜀楠是什么意思。
“干嘛?你还要使美人计啊?这种事就别扯上人家了,人家就是借住一下办公室,又没卖给你,你还真当自己多了个使唤丫头啊?人家来汉堡是来学习的,能帮咱们打扫办公室就不错了,你别得陇望蜀。”
一提这个,端木脸上露出少见的欣慰笑容,暗自庆幸之前自己作了这个英明决定,王蜀楠定期打扫没多久美国人就来了,她还真是员福将,如果以后王蜀楠真能以医生身份毕业,说不定还能为捕蝉所用,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懂什么?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饭桌上有个异性气氛会活跃很多。”端木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
“让你一说王蜀楠成陪酒的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特大的日本周举办前,日本人想请她讲解日本中医和针灸,就是他们的‘汉方医学’和‘旁支治疗’,据说报酬丰厚,却被她毫无犹豫的拒绝了。”
“我记得你不是说她很缺钱么?小日本给钱干嘛又不去?就算她爱国不稀罕给日本人表演,我叫她和日本人叫她能一样么?”端木质疑道,“我可是百分百的中国人,又给她地方住又给零花钱,够照顾她的了吧?这时让她帮帮忙又怎么了?她又不丑,好好打扮打扮唬外国人也没什么问题,说不定还能被外国人看上……哎哎,不对,不对,你小子有问题,说,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端木厚镜片后的那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嘴也咧成了瓢。
“别胡咧咧,都是同学,我对她没想法,”见端木一脸“你小子被我猜中了”的坏笑,董锵锵急忙撇清,“我的意思是,她跟捕蝉没关系,又没参加过这种应酬,叫上她出席这么重要的局确实不合适。还有上次我见到她时,她因为学习压力大比去年胖了不少。”董锵锵试图通过王蜀楠胖来打消端木的念头。
“你多长时间没见她了?”端木睨视着董锵锵,不动声色地扯远了话题。
“快两个月了吧,问这干嘛?”
“她可比五月初那时瘦了不少呢,弄不好可能减了十几斤,好像跟去年差不多。这么说起来,减肥确实是最好的医美,以后有时间我也得去减点儿,最近几条裤子都穿不上了,小英老笑话我,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买背带裤穿了,真是悲哀啊。”端木低头看着自己不断膨胀的裤腰无限惆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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