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朴的叙述云淡风轻,声音就像从茧里抽出的丝儿,飘忽朦胧。那些盛世乱世的变幻;那些繁华荒芜的交替;那些千年光阴的迢递;在他的徐徐道来中,仿佛只是夕阳时分炊烟的一缕缕梦幻青蓝,转瞬即逝的景象。他的眼睛在星光月色下,像两颗圆灿含彩的黑珍珠,清亮得无垢无尘,不染丝毫杂质,仿佛未经过任何岁月的洗礼。但是在他的眸底,却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一份时光镂刻而成的沧桑。那是属于他灵魂深处的秘密——时光、人世、历史三者交融浑成,滋养出他独一无二的千岁灵魂。
陶君朴云淡风轻的叙述,让程楚翘感觉自己在聆听光阴的故事。那些非常非常久远的光阴,那些非常非常古老的故事,虽然已经属于过往的苔绿时光,然而这一夜的白银月光下,他亦真亦幻的假设说却让往昔魂魄归来。尽管他的话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证明,却令她完全地深信不疑,心里的震动激荡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放下手里已经半温的茶,程楚翘一瞬不瞬地看着陶君朴,双颊兴奋得泛红,双眸激动得熠熠生辉:“陶君朴,我本来很讨厌唐欣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不但不应该讨厌她,简直还应该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我就不会认识你。而如果错过你,我的生命就错过了一个奇迹。”
满月如璧,在有情人眼中是一轮圆满的环。在失意伤心人的眼中,却是一盏苍白的孤灯,照不亮驱不散心底浓墨得浓化不开的阴郁愁绪。
汤敏达和管嫣一起走出华景苑公寓楼时,脸色都是同样的难看到极点。汤敏达的双手更是难以自抑地微微发着抖,虽然他之前极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在程楚翘面前失态,但这一刻满心的挫败愤恨压都压不住,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前,疯了似的朝着自己那辆捷豹跑车狠踹几脚。无辜挨踹的跑车,完全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现实版写照。
这一刻,汤敏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午在程楚翘的画室里,她问的那些问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全部都关乎陶君朴。他记得继母曾经提过陶君朴的父亲和祖父都在三十岁左右就意外猝死了,也担心过儿子会不会也出现类似问题。当时他可是听得十分幸灾乐祸,恨不得这个天才少年早点翘了辫子才好呢,免得给自己带来压力山大。
现在回想下午自己给予程楚翘的种种回答,汤敏达后悔得简直想抽自己几巴掌。他甚至还希望能有个时光机让他穿越回去重新修改一下答案就好了——就是那些答案帮助程楚翘坚定了心意,不管不顾地要和陶君朴在一起,毫不在乎他的生命海域里存在着暗礁重重。
而管嫣也同样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程楚翘屡屡在她问起陶君朴的个人事情时一再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原来好朋友和她看中了同一个男人。她恍然大悟得又是气又是恨,心神一乱,步子走得也就有些零乱,脚上穿着的那双细高跟鞋一不小心有只鞋跟卡进了地砖缝里,筷子般细尖的高跟立即啪的一声折断了。
一脚高一脚低没法走了,管嫣本来心情就不爽到极点,再遇上这种倒霉事,气得干脆一脚踢飞了两只鞋子,赌气光着脚继续走。马路虽然平坦,但路面上难免有细砂细石硌脚,没走两步就被硌痛一记,走得狼狈不堪。
看着管嫣狼狈的模样,汤敏达纵然心情差得不想管别人闲事,迟疑片刻后还是对她说:“上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管嫣没有拒绝地坐进了汤敏达的车,上车时不慎又被勾到了裙摆,昂贵的真丝裙被勾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洞,她一脸的欲哭无泪:“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倒霉透顶。”
汤敏达瞥了她一眼,之前在华景苑公寓发生的一幕,让他不遮不掩地问得直截了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陶君朴的?既然都喜欢上了,为什么没有早点下手搞定他呢?”
管嫣没好气:“你问这个干吗?又不关你什么的事。”
汤敏达悻悻然:“怎么不关我的事啊!要是你早点下手搞定了陶君朴,程楚翘现在就没办法抱着他,我也就不会被闪在半道上了!”
管嫣听得火冒三丈:“这么说怪我咯。有没有搞错啊汤敏达,你看上程楚翘可比我看上陶君朴还要早呢,你怎么不早点搞定她呢?要是你能争气一点光速把她给承包了,我和陶君朴现在没准也就成了!我还想怪你呢。”
汤敏达又气又恨地一声长叹:“好了,现在谁也别怪谁,我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他们俩就要凑成一对了。咱们俩成难兄难妹了!”
“是啊,而且我比你还要难,一而再地遇上这种事。”
“对了,刚才耳朵里刮到一句话,听你对楚翘说因为她,你又一次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彻底没戏。什么意思啊?你之前也有看中的男人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吗?”
管嫣瞪他一眼,欲言又止。当初因为她们杂志社的美食编辑在汤敏达的餐厅做了一辑节目后,回来极力渲染那个餐厅小开是如何如何能直接把人帅瞎,所以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程楚翘一块去餐厅看帅哥。当晚她一眼就看中了颜值五星的汤敏达,可是汤敏达属意的人却是程楚翘。她曾半真半假地对此表示过不开心。但是这种微妙的事情,不好对汤敏达细说了,她最终只能闷闷地答了他一句:“不关你的事少问。”
汤敏达也不坚持了,这个问题原本也不是他想问的重点,便接着说自己想说的话:“ok,我可以不问,但是你心里这口气能顺吗?我他妈简直都快憋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