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想了那么多问题,令陶君朴的头痛越发剧烈,之前针扎般的痛楚变成了小刀子在锯似的,锯出一阵阵密集的痛楚。他不得不停止思索,拿了一片止痛药服下,然后倒在床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当窗帘上泊着的白银月色,渐渐转幻成清晨初升的日光时,陶君朴从一夜沉睡中苏醒过来了。充足的睡眠后,大脑格外清晰灵敏,当他再接着昨晚的问题继续思索时,很快就想明白了一点:如果徐瑛华和孙曼莉、孙威几个人真是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并且连开车撞人这种犯法的事都不惜干了,那么接下来他们想要干的事肯定还会继续升级。而且那个升级版行动只会更危险,他们一定也不会白白冒险,越是风险高就越是要回报高,否则这个险就冒得太不值了?
一念至此,陶君朴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脑子飞快地转开了:这三个人的联手合作肯定与继续谋夺程家的财产脱不了干系。在争遗产的官司彻底没戏后,他们要怎样才能把程家的钱搞到手呢?明争不行恐怕就只有暗抢了。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冲进程家去抢钱,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逼程家乖乖交出一大笔钱——如果他们绑架了程楚翘或者唐素兰的话。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陶君朴立即跳下床打电话找程楚翘,她接听时的声音有些不开心:“君朴,我今天要晚点过来你家。和信大厦的物业处半小时前打电话通知我说画室的水管好像漏水了,底下那层住户向他们投诉,让我过去查看一下什么情况。但愿情况不严重,但愿我最喜欢的几幅画没被水泡烂。”
“你现在已经出发了吗?”
“是啊,我已经到和信大厦了,现在正进电梯,一会儿我打包一份蟮丝面回来给你当早餐吧?”
“不用,我现在过来画室会合你,待会儿我们一块去吃好了。”
“好哇,那我在画室等你,不见不散。电梯门要关了,信号可能会中断……”
“楚翘,你最好别一个人上去,叫个保安陪你……”
陶君朴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断掉了。他心里忽然极度不安,这种不安,是一种源于对危险本能的敏锐触觉。他立刻飞快地跳下床,心绪的太过激动紧张让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匆忙换掉睡衣后,他一边抓了摩托车钥匙在手,一边从药瓶里倒出好几片止痛药塞进嘴里,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那么苦涩地干咽下去,然后冲出了大门。
走出电梯后,程楚翘如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画室。当她低下头从手袋里取出钥匙开门时,丝毫没有发觉身后安全通道的门被人悄悄推开了,孙威正踮手踮脚地走出来。
昨晚徐瑛华忽然打来电话,说什么不想“做生意”了,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孙威让孙曼莉再打过来她也不接,一派铁了心不再合作的架势。
不过不接电话没关系了,孙威胸有成竹地给徐瑛华发去了一段音频短信。他相信,听了这段短信后,她就只能乖乖地继续跟他们合作了。
果然,音频短信发过去后,孙威再给徐瑛华打电话时她就接了,也老实多了,不再说什么不干了的话,他得意之余不忘警告她:“徐小姐,谈生意之前你可以决定做或者不做,但生意既然都谈妥了,可就不是你想退出就能退出的。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能齐心协力干下去了。知道吗?”
徐瑛华当时木木地回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孙威很满意:“这就乖了。”
孙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不知道徐瑛华之所以屈服,并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诚然,他那段音频把徐瑛华吓得不轻,因为里面每一句都是她密谋绑架程楚翘时提出的建议,尤其是那句“说起来,绑架程楚翘的话,你还可以额外多项福利——知道吗?她可还是处女呢,你完全可以趁机尝尝这个鲜”——这实在太要命了!
徐瑛华完全不知道孙曼莉姐弟居然也偷录了她的话语,并在这一刻拿来威胁她。她害怕之余也怒火高涨:你们想威胁我,我也可以倒过来威胁你们——你们姐弟俩也有录音在我手里,除非大家想一起完蛋,否则谁也别给谁找麻烦。
只是,想到自己也曾经录下过孙曼莉姐弟的话时,徐瑛华忽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因为她同时想到那支录音笔她事后特意交给了景逸兴保管,当时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可如今……
就在这个时候,景逸兴也给她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短短两句话:徐瑛华,你那支录音笔在我手里保管着,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把它交给别人。等你做完生意后再来找我拿吧。
孙曼莉姐弟的威胁,徐瑛华还可以用同样的筹码去反击,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景逸兴置身事外,完全可以利用那段密谋绑架的对话录音把他们仨都送进监狱。一念至此,徐瑛华手里的雨伞一松,双腿一软,整个人绝望无力地跌坐在积满雨水的街头。眼前夜色漆黑风雨飘摇,她的人生小舟也行驶在同样看不到光明前景的黑夜风雨中,有心想要靠岸却风高浪急……
景逸兴保管的那支录音笔,让徐瑛华再无退路,只能木然地任人摆布。孙威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再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虽然控制住了徐瑛华继续为己所用,但是经此波折后,孙威觉得这件事不宜再拖下去。夜长梦多,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和孙曼莉商量一番后,决定想办法把程楚翘引到画室来进行绑架行动。所以,这天早晨他假冒和信大厦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给程楚翘打了那个电话。之后,他和孙曼莉一直躲在安全通道里,守株待兔地等着程楚翘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