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徘徊挣扎的无数魂灵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全部向卫渊飞来。镇魔九重塔大放光芒,将整个高台罩住,把所有魂灵都挡在外面。
一个魂灵不小心触碰到了光芒,顿时一声惨叫,燃烧成灰。
纪流离脸色难看,立刻调低了光芒。
刚刚这一下,她就相当于杀了一个凡人,有些许业力缠身。虽说天机殿自有秘法,别说杀一个,就是杀几万也能把业力镇压或者转移出去。但无由灭杀凡人,纪流离心里总是别扭。
再碰触镇魔塔光芒,魂灵们就只是受伤而不是消亡。可是这样一来,却是越来越多的魂灵开始冲撞光芒。它们似乎意识到,如果穿不过光芒,就会被天上的雷霆吸入。
纪流离向卫渊喝道:“你要是收了他们,就要担他们的因果,几万人啊,真君都不敢!而且这是逆行因果,窃天权柄,你中的咒不会向上延到老鬼身上。他们将来的罪业反而都要你来承受!”
这事听起来简直就有百害而无一利,并且因果缠身是仙身最怕的状态。
此时无数魂灵已经将高台围得严严实实,镇魔塔光芒出现了无数张面孔,有挣扎有恐惧有求恳。
看着这一张张脸,卫渊忽然道:“我这一念之间,就是几万人生,几万人死。”
纪流离厉声道:“他们不容于天地,本来就要死!这又不是你做的孽!”
卫渊叹道:“但现在有了我,他们就有了一线生机。有生机而不予,不就相当于杀了他们?”
“绝对不行!你还想不想成仙了!”纪流离斩钉截铁地道。
卫渊转身望向张生,张生负手而立,淡道:“前人之路未必是我辈良途,古人忌讳我们也不必全盘遵守。你想做就做,这些因果罪业,为师替你一并担了就是。”
纪流离立刻急了:“放你的……你怎么担得住?”
张生道:“只是此前没人这样做而已,也不见得就不行。如若前方真没有路,那就自己开一条出来。”
纪流离顿时气得笑了,“开辟道途?你真想得出来!哪条道途不得是前后几代人不断摸索出来的?你们本来有大好仙途,非要缠这些因果干嘛?”
张生缓道:“我辈修得伟力在身,自当开疆拓土,庇佑凡俗。如若为一已仙途就可以舍弃凡俗族人,那有朝一日就算立在三十三重天之上,怕也是四顾无人,诸天万界,只得你一仙。这等仙人,做了有什么意思?长存于世,就为了当个孤家寡人?”
“你!……我说不过你,但就是不行!大不了我把这些魂灵全部烧了!”纪流离气得不行。
张生忽然一笑,道:“我的仙途大愿其实挺俗气的,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纪流离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怒道:“你说清楚了,谁是鸡,谁是犬?”
紧张气氛冲淡少许,卫渊就道:“大师姐,我已经决定了,把镇魔塔收了吧。”
“我再说一遍,他们为天地所不容,助他们转生,此后只有罪业,没有功德,有弊而无利,你想清楚了!”
卫渊道:“日后我自会带着他们开疆拓土、造一个繁华盛世。就算他们本身没有功德,但宗门有功德,人族有功德。”
纪流离狠狠白了卫渊一眼,道:“吹牛!”然后收了镇魔塔。
无数魂灵汇成长川大河,投入到万里河山中,飞入那道大门。片刻后,一个又一个新生魂灵从潭水中走出,走向周围殿堂,重回各自肉身。
一个个少男少女从木龛中脱离,此时他们还有些僵硬和木讷,但都本能地走到高台下,向着卫渊跪下俯道,以额触地。
万里河山中的光芒暗淡了少许,卫渊也觉得身躯和心神莫名的沉重,又似染上了不少污浊。不过看着数以万计重获新生的少男少女,卫渊觉得也是值得的。
张生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若有若无,充满寂灭之力的仙剑,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各位用我这把仙剑起个誓吧!”
今日之事,卫渊显露了可以令人转世之能,这是窃天之权柄,一旦泄漏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别的不说,若是有小人嫉妒,偷偷祭告天地此事,卫渊就有可能雷劫当头。
诸修都是点头,然后一齐转头,望向一人。
锄禾真人顿时暴跳如雷:“你们都看我干嘛?!老道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
但前有纪流离镇魔塔,后有风听雨大刀,一番鸡飞狗跳后,老道还是被逼着发了元神誓言,法相真人的面子丢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阵法毁灭,众多阴灵归位,广场上海量阴气怨气无处可去,忽然起了躁动,如同出现了一个旋涡涡眼,全部投到了莲柱后方。
众人赶紧过去察看,就见莲柱上那妖魔下方本是有一滩血迹。卫渊看过幻象,知道那血迹本来是女人最后时刻滴落的血泪,真火都不能焚干,有无穷执念和怨恨。
现在血迹将所有阴气吸入,化作一汪幽水,水中慢慢浮出几片莲叶,绽放一朵白莲。它洁白无瑕,虽是在至阴至绝至秽之处出生,却似是世间最洁净之物。
锄禾老道双眼瞪圆,嘴巴慢慢张大,足以吞下两个馒头。他指着白莲,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秽土白莲,居然是这样生长的,没想到!这怎么可能想得到?对了,这是天地至宝,可以破境,可以净魂,可以拔生资质,可以延寿!”
卫渊忽然心生感慨,许万古处心积虑,多年布置,弄出这么大的手笔,却不知延寿宝药就在他的眼前。
但回想幻境,也许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延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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