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拦
世人常道,过犹不及。
甄柔不是喜欢应酬的性子,见今白天的目的已达成,就不由有些少话了。
曲阳翁主深知一个人的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更舍不得太过逼甄柔,见该做的已做了,更重要亲眼确认了甄柔并非不知事,只是以前不需要她这样,现在见了自然放心,旋即而来的就是心疼和怜惜了,自更不舍甄柔再去疲于应酬,于是将一切拦了过去,就让甄柔跟在一边不时笑笑或点头而已。
但到底曲阳翁主目下无尘的嚣张性子早声名在外,她又是新任家主之母,也不需要她如何与人寒暄,也就比笑笑点头多说一两句话罢了。
这样说笑的时光,虽是无聊,却也过得最快了。
男女宾客分院落用了午饭,再在一起看会倡女歌舞等助兴之娱,或履索这类行于索上倒立等高难度杂技,也有一下午光景之上了。
这就到了黄昏时分,丝竹管乐之声悠悠响起,音调轻缓。
声乐之下,甄柔终于可以回房歇口气了,准备稍后的中秋夜宴。
因为都是族人及内眷,又聚了大半日,不免都有些乏了。甄柔自是提前收拾妥客房,众人也分男女和亲疏,三三两两各自去客房稍作收拾。
他们人一散去,正好空出了宅邸临水的大广场,侍人赶紧趁众人不在的时候,重新布置宴会场地,以待夜宴。
不知别人如何,甄柔却是真的累了,送曲阳翁主回房后,她甫一回到自己房中,就入了竹簟,倚在以凭几上,恹恹道:“辛亏今日还不算太热,身边又一直不停的换冰,不然我真不知自己撑得下去不。”说时,拿着一把香妃色纨扇百无聊赖的摇着。
姜媪让侍女打了温水给甄柔重新匀面梳妆,听到甄柔说的,不由一笑,道:“婢看娘子适应的很好。而且等嫁人后这些事多了,娘子也就习惯了。”
说话的当头,姜媪已跪坐到了甄柔跟前,在铜盆里拧了一把热帕子,极为娴熟地为甄柔敷脸。
温水里滴了玉簪花汁,水面还浮着几片花瓣,在里面浸过的帕子往脸上一敷,刹那清淡的芬芳沁人心脾。
甄柔闭着眼睛,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只觉一身疲乏去了大半。
只是想到以后这类的宴会她怕是偷不得闲,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是以,当感到湿热气将脸上的妆面卸得差不多了,甄柔扯下帕子就道:“姜媪,你说嫁人有什么意思,这么多事诓着自己。”
看着甄柔一脸懵懂没劲的样子,姜媪白胖的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道:“那是因为娘子还没嫁,等娘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夫君和孩子会让你觉得一切都甘之如饴。”
甄柔对曹劲本来就没有期待,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听到姜媪这样说,自然没有任何感触,不过倒也觉得他们这样的政治婚姻,相敬如宾的生活下去,若再能共荣华,并且有了子嗣,到了半白之时,应该是福禄寿都有了,这倒和她刚重生时愿景一般无二。
于是也不反驳姜媪的话,却也不继续了,转了话题道:“稍后,阿兄就要去接伯父。我却纳罕,伯母为人谦和,母亲能说动她出席宴会,我倒不诧异。就是阿兄怎么提了一回,就让伯父同意了?”
即使甄志谦失火那夜逃出未遂,让他失去了斗志,不会再兴风作怪。但是也不当帮着兄长坐稳家主之位才是……
甄柔心里不放心,想转移话题,莫名就把担心说了出来。
女人本就心软,上了一定年纪的女人多数就一心丈夫孩子,姜媪丈夫和孩子很多年前就不再了,甄柔和甄明廷在她眼里既是主子又是孩子,遂下意识由己思彼,道:“家主无嗣,公子就相当于他的孩子,即便再气恼公子夺位,可这偌大的家业不传给公子还能传给谁?想来也只有助公子接掌甄家了。”
说到这时,阿玉从屏风后的寝居,捧着熏好的衣衫出来。
甄柔听了仍旧觉得不放心,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只暗暗让自己稍后打起精神,再派人多盯着甄志谦,管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只要顺利度过今夜就行。
一番心思之下,甄柔没了谈性,只道:“阿兄应该要去接伯父了,我们也快收拾了,好和母亲汇合,请伯母出席宴会。”
如是结束闲谈。
姜媪就和阿玉一起为甄柔重新梳妆。
一时,收拾停当。
甄柔换上了一身绛红色锦衣,正要出门,外面忽然传来熊傲粗嘎的声音,禀告道:“末将求见女公子!”
自甄志谦欲潜逃一事后,熊傲就日日带兵守卫在甄柔院门外。
因此会听到熊傲的声音并不突兀,只是在夜宴即将开始时听到,却不由得让人心中生出不好预感。
甄柔本就对甄志谦不放心,此时只觉熊傲的突然求见正中下怀,立马疾步走至门前,亲自一把打开门扉,开口就道:“怎么回事?”问时,一步跨出房门,立于廊檐下。
姜媪很激紧,一听也知非同寻常,在甄柔走出房门的时候,已挥手让庭院周边的侍女暂避。
熊傲立在阶下拱手道:“昨日,楚王世子薛钦与荆州牧邓深联军十万驻扎小沛南境外,扬言让三公子将小沛交还豫州,不然兵戎相见!”
荆州牧邓深,正是楚王世子妃、薛钦之妻的同胞兄长。
两家作为姻亲,结盟联军可谓是意料之中。
可这来得太突然了,也太不是时候了!
她曾经是在曹劲从薛家手里硬夺小沛为己有时,就希望薛家出兵,重夺失去的土地,以缓甄家和曹家之间的危险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