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来二去,鲜长安跟那家私人博物馆的馆主穆建国也成了朋友,中间少不了池乔的穿针引线,到最后鲜长安甚至还把自己收藏的民国时期的东西统统都捐了给穆建国。
男女之间最美好的阶段就是刚刚开始的时候,你会在不经意之间想到她,然后会心一笑,你会为某个不知道该解释为缘分还是巧合的相遇感到莫名的欣喜。对当时的鲜长安而言,池乔这个女生就像一道流光溢彩的星星划过他过于刻板拘谨的生命。
可是,烟花易冷,流星易逝。即使再唏嘘不已,鲜长安也不得不承认,物是人非真真是人间最残酷的字眼。
池乔睡得并不踏实,这场高烧来得气势汹汹,烧到半夜,她已经神志不清,喉咙干哑,手伸到床边想喝杯水,都觉得万分困难。门铃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池乔一咬牙,爬起床,两眼一黑差点又倒下去。哆哆嗦嗦地打开卧室门,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外面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门铃依旧持续不断地响着,门外的人有着异乎寻常的耐心,好像要把这门铃按到天荒地老一样。
终于门开了。
池乔看见覃珏宇站在门外,随之而来的一阵彻骨的冷风,心里闪过三个字:自作孽。索性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地倒了下去。
覃珏宇忙活了大半夜,先是手忙脚乱地把池乔抱上车,一路冲到医院,楼上楼下地跑了几圈,量体温,抽血,做皮试,输液,搞了大半宿,一开始眼也不敢眨的盯着输液的瓶子,时不时拿热毛巾敷着池乔的额头,两瓶点滴输完,他也有些支持不住了。池乔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见耷拉着脑袋在床边一点一点的覃珏宇。
池乔闭了会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覃珏宇已经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池乔想说话,才发现嗓子都快要烧起来了。
喝了整整一杯水才缓过劲来,这才觉得四肢百骸酸软得像中了软筋散,半点力气也没有。但好在嗓子已经没事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覃珏宇定在那了:“明天你去人事部办辞职吧。”
覃珏宇一时没缓过神,脑子重新恢复运转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女人怎么不烧死算了?
如果两个人的性别对换一下,覃珏宇完全可以在病房里唱一出负心薄情的戏文,一边泪洒衣襟,一边把一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良家妇女演得活灵活现,让人潸然泪下。
可惜,可惜覃珏宇是个男儿身。一不能指着池乔的鼻子骂她不认昨夜浪翻红被的风流债,二不能骂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智才会爱上你这个人渣,三更不能对着还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扎着针的虚弱到不堪一击的身体拳脚相向。总之,覃珏宇很冤,也很后悔,刚才就不该给她喝水,最多拿棉签沾着盐水在她嘴唇上沾沾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她开口说话呢?
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万箭穿心。
“你不辞职也行,那我辞职好了。”一刀不够,再补上一刀。
“你什么也别说了,好好睡吧。”覃珏宇脸色难看到可以滴出水来,转身出了病房。
池乔听见关门的声音,终于长出一口气。“行差踏错总比一错再错好,姐姐这是为你好,知道不?”
池乔在医院输液的当口,鲜长安在车里坐了一夜。覃珏宇像只受伤的小兽不知所踪。托尼跟一干朋友在ktv里唱歌,最后一次放下电话,“这女人该不会躲起来哭了吧?三十岁有那么可怕么?”盛铁怡在旁边插嘴:“跟你说了不要提她的伤心事。”池乔的妈妈打了半天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纳闷地睡去。
就这样,池乔迎来了自己的三十岁。在一场高烧中涅槃了。
托尼和盛铁怡赶到池乔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池乔一副病后虚弱的样子。
“哟?真病了?”托尼诧异。
“饿死我了。给我煮碗白粥。”池乔毫不客气地吩咐。
盛铁怡把咋闹的托尼赶去了厨房,刚在沙发上坐下就看见茶几上放了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盒子上印着卡地亚的logo。“鲜长安送的?”盛铁怡是池乔以前在都市报的旧同事,现在在一家4a广告公司做策划总监,接近十年的交情两个人知根知底的交情丝毫不亚于青梅竹马的发小。
池乔这才注意到茶几上还放着这样一个东西,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链。电光火石间已经想明白为什么昨天覃珏宇一直在门外按门铃了。这男孩有这么多招数追别的女生保准一追一个准,干嘛在她身上白费力气?
“肯定不是鲜长安送的。送明清鼻烟壶都不会送这个。”盛铁怡还没等池乔回答就已经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疑问。
“给朋友带的,你帮我放抽屉里。”反正还在发烧,撒谎的时候脸红也看不出来。
“你跟鲜长安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盛铁怡是个口直心快的主儿,丝毫不认为这样的问题对于病中的池乔有多么残忍。
“都折腾这么久了,他不累我都累了。”池乔叹口气靠在沙发垫上,烧是退了,但脑仁还在隐隐作疼,不知道是事儿闹的还是病闹的。
“那三儿漂亮么?”
“漂亮。胸有城府,满脸天真。”池乔严肃认真地评价着苗谨。
“池乔,你真逊。”盛铁怡点燃一根烟,声音有些哑。
“是的,我真逊。”败在一个24岁的年轻姑娘手里,冤得一口鲜血喷出去都能染红三尺白幡。
她真的没想到这种烂大街的戏码有一天她也会是其中的主角。心高气傲的池乔坐在咖啡厅里,对面坐着那个比她年轻六岁的小姑娘,怎么不是小姑娘呢?她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胸口刻着一颗勇字,也只有在那样的年纪才会有爱的勇气,丝毫不认为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会有任何悖德感。